“怎么说?”河建棉焦急地询问。
“把守业叫回来。”至少得有一个人‘继承祖业’,倘使他们全都出事了,也还有个寄托。
“我马上去联系。”
“你都听到了。”河守村瘫坐在沙发上,其实他们河姆村已经一代不如一代了,挣得没有以前多,心也没有以前团结,当年那些村里老人说得对,村长就该他弟弟来当,可惜,他年少自负,认为自己才是能挑大担的人。
“......”对方呆呆地站在原地,没有回话。
人到老年,真的会回首自己的一生,年轻的时候他也是个有抱负的人,踏入这趟浑水之后,未来的风景变得凋零黯淡,河守业离开家也有几年了,小雨走之后,他一直过得不怎么样,一向靠家里接济,而河守山直接改头换面,现在在市里干得不错。
“你不姓河,发生了这么大的事,你随时可以走,钱,我会给你准备好。”河守村别扭地转过脸,声音有一丝轻微的沙哑。
“我不走。”女人转身回屋,她是河守村的第二任妻子,嫁过来之后她很少出屋子,浑身白的发光,有外人在的时候她很少露面,村里大伙只在他们结婚的时候见过她一次,后来村长就说她身体不好,不能见光,大家不敢多问,也不敢乱传。
靠诈骗起家的河姆村,战时当过汉奸,在即将胜利的时候弃暗投明,立了不少功劳,战后洗心革面过了一段时间安分日子。当汉奸时候的家当挥霍得差不多了,河姆村的人又因偷鸡摸狗、好吃懒做臭名昭著,又开始不走寻常路。
村民们每隔一段时间都会集体消失,到外地去捞一笔,然后再回来镇上‘促进经济发展’,挥霍完继续进入恶性循环。直到......出了国......又沾染了更大的恶习,这些恶习,不仅给他们带来了巨大的财富,还让他们的名声远近驰名,后来,他们就更熟练地披上善良的袈裟,扮起了四大皆空的大胸怀慈善家。
好景不长,他们真面目的一角被揭开,遭到了驱逐,但也给了他们一个更肆无忌惮的天地,因为他们不用装善良了。
河守村这么想着,将所有的名单、账簿全都扔到平日里用来祭拜烧纸的桶里,将一整根点燃的蜡烛丢下,那些他们村的‘光辉历史’全都被烧成了灰烬,漫漫岁月,几代人叠加的辛劳,最后就只得这些纸,一烧......就空白了。
河守村拿起手机,给何磊发了最后的短信之后,将手机各部分都拆掉,一起扔到桶里烧。
“你说什么?”河守业上个月终于振作起来,找了一个货车司机的工作,准备安安稳稳地过日子,可是河建棉将家里的通讯线接上之后立马给他打了一通电话。
“你赶紧回来一趟吧。”
“你先把事情的来龙去脉都给我说清楚了,我好想对策。”河守业心系父亲,他无法像弟弟那样对父亲不闻不问。
河建棉知道河守业一向执拗,不说清楚,两个人就会一直在电话的两头耗着僵持着。他想了想,事情什么时候开始出错的呢?对了,河渡儿不愿意接受家里安排,不愿意为村里传宗接代,一心想着和外面的男人鬼混开始说起吧。
可是事情到了河守业的耳里,他认为事情是从那两个学生开始偏离轨道的,河渡儿,好久没有听到这个名字了,那个小雨一直当作朋友的女人?哼,他从小看着她对河麟的态度,对她完全没有任何好感可言,她小时候被何磊欺负,还眼巴巴地喜欢着自己,他根本不屑她身上发生的事。河守业和河建邦一样,一度认为小雨的死跟河渡儿脱不了干系。
“多说说那两个学生的事。”河守业眼神一狠,不成功便成仁,父亲的家业也不一定要他继承,他本来就没什么远大的志向,如果河守山(何磊)那小子跟父亲和好,这个家根本沦落不到这步田地。小雨又走了,苟且偷生的他也厌烦了自己这般模样,心里这样想着,身体还是诚实地遵照医嘱吞了几颗抗抑郁药。
“就是渡儿那丫头房间里的那张合照,那丫头一谈起嘴巴笑嘻嘻的,可贱了。”河建棉说道,今年过年的时候,河守业回来过,照着河姆村的规矩,每家的孩子过年都会到各家各户去拜年,“你见过没?你去他们家拜过年没?”河建棉说着说着又不确定他是不是见过了。
“我想想。”河守业龇牙咧嘴,歪着头用尽全身的力量在回忆,目标锁定,他还真见过,房间里唯一一张合照,那时候他还调侃,以前房间只有一张他过年的单人照,有了新人,旧人就被撤下了。
“怎么样?”
“你跟我爸说,我尽快回去。”
“那你尽快,我会尽量保你爸的。”河建棉信誓旦旦地说着。
对方没有回应,电话里只剩下嘟嘟声,河建棉心里咒骂没有礼貌的小兔崽子。
河守业送完今天最后一单货,他准备到处开开,反正他也没试过这么早睡,才深夜十一点半,学生是吗?受伤进医院?河渡儿被抓?呵呵......弟弟的把戏。河守业瞬间看到了希望,他来到何磊的住处,在门口蹲着。
“你是习惯不请自来吗?”何磊值上半夜班,十二点多才回到家。
“我今天是有事。”河守业对这个弟弟也没什么深厚的感情,就有话直说了,“河渡儿的两个同学,有个女孩子,你知道吗?”
“知道。”何磊不打算开门让他进去,就直接在门口说。
“不开门?”
“没必要。”
“又不是没干过。”
河守业说到这,何磊才不情愿地开了门,让他进去,不然不知道他会说出什么惊人的话来。
“那个女学生有什么信息可以提供吗?”河守业深知事情败露如洪水一泻千里,根本无力回天,警察估计不日就会到村里逮人,可是,不招人垫垫背,他心里无论如何都过不去,区区一条命而已,他们可要全军覆没了。
“你不要胡来。”
“你不要装好人。”
“事到如今,你做什么都于事无补,多搭上一条命对你有什么好处?”何磊想要和以前的事一刀两断,偏偏,父亲和哥哥以各种方式一再提醒他。
“没什么好处,也没什么坏处,那照片,明眼人一看就知道那男的对那女的有意思。”
“什么照片?”
“河渡儿心里有别人你知道吗?”
“......”
“看来你知道啊,我们兄弟俩都得不到的狗屁爱情,那对狗男女凭什么得到?我来摧毁,不是很好吗?”
“......”何磊没有说话,只是转身走到书房,出来的时候手里拿着一张纸条,那是他从刘医生那里窃取来的信息,他当时只是作为调查,去探望河渡儿的时候刺激她而已,“记下了就扔了,不要跟我牵扯上关系。”
“保证不会。”河守业离开之前,又对何磊说了一句,“爸说你过得挺好的,我亲眼见到了,希望你一直好下去。”不要......像我们......
“不劳你费心。”
河守业撅着嘴,挑挑眉,冷笑一声,离开了,准备去守株待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