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迪克,为了感谢你的援手,你来效忠我吧。”
就连迪克本人也没料到罗曼见到他的第一句话就是这个,并且说的这般轻松写意。
他愣了愣道:“我是背叛的迪克,一位噬主者,这片大地没有我的容身之处。”
博格闹得太大了,他这次不得不出手,不然罗曼·裂甲要是出事的话,整个斯格镇都会迎来灭顶之灾,他们只是逃到了山里,不等于他们不畏惧世俗的力量。
裂甲大公老则老矣,但裂甲家不会容忍这种事情的发生。
罗曼摊开手掌,嘴角翘起,他笑意盎然道:“那我来给你这个容身之处如何呢?”
迪克又是一愣,这位新领主没对他喊打喊杀也就罢了,怎么还口口声声要给他一个家啊?
你真的知道我以前干过什么吗?就不怕我把你的脑袋也砍下来吗?
迪克大为疑惑,踌躇片刻道:“我从未考虑过这样的事情。”
他不惮以最坏的恶意去揣测别人,这位年轻的领主表面上热情温和,但却是个彻头彻尾的狠角色——这家伙衣服上的狼血还散发着热气呢,脖子和脸上都溅了不少,结果依旧是笑吟吟的模样,让人头皮发麻——说不准等他真的点头答应,等吃晚饭的时候,罗曼就会一摔酒杯,饭桌底下立马跳出五百个刀斧手,然后提着他的脑袋去领赏。
这挺正常的,他做的事太恶劣,而且才过去十年时间,黑铁王国对他的通缉令应该还没撤销。
但不得不说,他心动了。
这句话对于流离失所的他太有吸引力了。
见迪克在犹豫,罗曼就知道有戏,糟糕的心情也明媚了起来。
而这时,又有一道身影从远处走来,他手中提着一个血淋淋的狼头。
罗曼这才发现头狼那边的战斗也结束了。
而结束战斗的人,也是一个陌生人。
等到这人靠近,罗曼见他其貌不扬,身材中等,穿着破烂肮脏的皮甲,像是好几年没洗过澡了,表情也很淡漠。
不用介绍,罗曼也猜出此人的来历了。
“战场逃兵杰特……”
杰特听到罗曼在叫他,怔了怔,有些不知所措,最终选择了对罗曼低头致意。
罗曼继续说道:“你的武艺很不错啊,要不要来帮我做事。”
能这么快杀掉头狼,并且无伤,保底也是二阶超凡者,肯定比亚伦还要强——亚伦各方面都达到了二阶超凡者的标准,但奈何攻击力有些低。
杰特就和先前的迪克一样愣住了。
迪克则是眼神古怪的看了眼罗曼。
合着你对谁都这样说啊!
迪克心里五味陈杂。
杰特的回应倒是很直接:“我拒绝。”
“说的这样干脆,就不怕我让人砍死你吗?”
杰特后退一步,“如果你来砍我的话……那我只能逃到别的地方去了。”
夏斯塔忽然说道:“罗曼·裂甲,我帮你杀掉了所有的狼,你可以让格薇儿跟我走了吧。”
罗曼斜了她一眼:“我什么时候答应这件事的。”
夏斯塔沉默了,她知道罗曼没答应,但她不是也出力了吗。
如果我没拖住并且解决两只野狼,就算迪克和杰特赶来支援,你的卫兵最少也会死伤一半。
你这家伙是不是翻脸不认人?
而这时,又有一伙人来到了这片山林中。
莫尔擦了擦额头汗水,山路难走,以他的体型来说,今天奔袭这么远,最少掉半斤肉。
但没办法,罗曼若是出事,他这辈子也不用减肥了。
他紧赶慢赶,还是来晚一步,战斗明显结束了,到处遍布野狼的尸体,看得出是一场惨烈的战斗,而罗曼好端端的站着,虽然浑身是血,但不像是有事的样子。
莫尔大喜过望:“罗曼老爷,您没事就太好了。”
罗曼瞥了眼莫尔,先前在加林小屋的时候遭到了棕熊的袭击,虽然没造成伤亡,但却出现了七个伤兵,大多数是被压骨折的,他只好暂时将其安顿在加林的小屋里了。
加林有疗伤的草药。
莫尔多半是听到狼嚎,所以喊了三个伤势较轻的卫兵和猎人来支援他了,这对胆小怕死的他可谓是一种极大的挑战。
这家伙过关了。
莫尔一开始见到罗曼没事,是很欣喜的样子,可当见到杰特和迪克后,表情就有些勉强了,尤其是见到躲在迪克背后的褴褛少女,那张脸就更加勉强了。
他知道这个女孩,农事官对于斯格镇的居民还是有印象的。
而格薇儿也见到了莫尔,她对于这位斯格镇的农事官自然并不陌生,县官不如现管,就算罗曼真的是斯格镇的领主,也没莫尔对她的威慑大。
所以她藏得就更深了,躲在迪克背后瑟瑟发抖。
迪克叹了口气,拍了拍她的小脑袋瓜。
罗曼也察觉到现在的情况了,所以他开诚布公道:“接下来讨论一下格薇儿的归属问题吧。”
夏斯塔坚定道:“我必须要带走她!”
“你看,这就谈不下去了。”罗曼思索片刻,“既然我们都势在必得的话,那不妨让格薇儿自己来决定吧。”
罗曼不得不作出妥协,眼前这位黑发女巫武力值太高,他现在承担不起任何损失了。
杰特和迪克也未必会帮他。
夏斯塔蹙眉,发现这是最好的选择。
“好!”夏斯塔点头,而后望着这个小女巫,“那么格薇儿,你愿意跟我走吗?”
骤然成为全场瞩目焦点,对格薇儿的心理负担不可谓不重。
“我不知道……”格薇儿恐惧到无以复加。
她不知道为什么无论是夏斯塔还是罗曼,都如此看重她,明明她只是一个灾星,结果却为了她爆发了如此激烈的矛盾,险些大打出手。
她用哀求的目光望向了迪克,但这位曾经给予她众多照顾的男人却侧过头去了。
她又将目光看向了杰特,而这位战场的逃兵同样没有回应她。
他们将选择权留给格薇儿自己。
在这一刻,格薇儿想到了很多。
她想到了当她女巫的身份暴露后,母亲那充满痛苦和绝望的表情,父亲在床上的歇斯底里。
在那个寒冷的夜晚,她无助的像是刚出生的孩子,门被推开,母亲悲痛的、最后一次的将她抱在怀里,并且在她脖子上挂上装满了豌豆的布袋,那是家里未来三天的口粮,在父亲摔断腿后,这些口粮也变得至关重要,他们接下来不得不向农事官莫尔借粮,哪怕等到秋收后要还两倍的粮食。
紧接着,母亲痛苦的将她推走,让她逃去山里,从此再也不要下山,不要被任何人知道。她浑浑噩噩的来到深山,但这份诅咒的力量依旧萦绕在她的身边,影响着她身边的一切。
她都不知道这两年自己是如何活下来的,捡到撞在树上撞死的兔子、摘到能吃的野果、采到没毒的蘑菇,但这勉强只能保证最基础的生存需求,她每天都会在饥饿和寒冷中度过。
若不是迪克叔叔送给她一张巨大的熊皮,杰特哥哥送给她很多的肉,加林爷爷给她治病养身,博格大爷告诉她山野生存经验,猎人们也给她送来各种生活用具,母亲也会想方设法从家里挤出一份粮食,定期来到山里交给她,她只怕会在第一个冬天的时候就死了。
就算遇到再多的困难,再多的痛苦,孤独的折磨,每天为了生存而苦恼,她始终没有离开的想法,她始终牢记母亲的教导——不要下山。
那么现在可以了吗?
可以了吗?
真的可以了吗?
迪克叔叔在这里。
杰特叔叔也在这里。
农事官莫尔老爷在这里。
从来没听过的领主老爷在这里。
愿意带她离开的夏斯塔女士也在这里。
这一切都要结束了吗?
格薇儿仰起小脸,她眼中闪烁着晶莹泪花,泪水划过脸庞,竟让那脏兮兮的小脸上显得有些灿烂。
她说道:“我想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