辉煌历程 第9章

作者:散人老顾 分类:都市 更新时间:2024-05-21 09:48:4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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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又是一个寒冷的早晨,吃过早饭,翠云帮老姜把羊赶出大门,老姜的肩上斜挎着一个棉布兜。产羔季节,这布兜是用来挎羊羔用的,以免羊羔产到山上后没法往回弄。但翠云还是不放心,一再嘱咐老姜,山上冷就早点圈吧,羊也快产羔了,看糟蹋了。老姜说你咋还不放心呢,我说没事就没事,羊羔冻不死,我更冻不死,我这不把布兜子都准备好了吗?实在不中我搁怀里给你揣着。翠云只是不好意思地笑,对这种批评她一向表现得温柔,从不生气。

老姜赶着羊群渐渐走远了,回头见翠云还在那站着,于是清脆地抽了几声鞭响,翠云才揉搓着双手,“斯哈”着跑步回屋。

她先打开老姜屋的窗子换换空气,然后在炉子上烤了阵火,这才甩掉外衣,到外屋拉出洗衣机,往里加水和洗衣粉,做完这一切,才去扯老姜的床单和被罩,连同堆放在炕旮旯的破烂衣物塞进洗衣机。她正往洗衣机里加热水,彭燕笑呵呵地走进院来,未曾进屋先喊嫂子,你又忙啥呢?这回我可提前咳嗽了,没吓着你吧?翠云放下水壶站在门口,说你个该死的,我啥时候说你吓着过我?大白天的,我又没偷汉子,怕你干啥。彭燕进屋,往洗衣机里瞅了一眼:呀哈,这都谁的衣服这么脏,还呛鼻子呢。翠云说,羊倌的。彭燕问,咋,你给他洗啊?翠云说,唉,洗洗吧,不洗咋着?其实我也不愿干,大军这小瘪犊子,住两宿就乔跟我耍熊,说啥也不干了,说羊倌身上有味儿……我盘算,俩人住一个屋,省得他回来再烧铺炕,也暖和对吧?彭燕说,实在不行给他安张床,厚点铺,再买个电褥子。翠云说,省点吧,家里柴草这么多,点电褥子就得花钱,我已给羊倌买了一个了,小孩子铺电褥子也容易上火。彭燕说,这倒也是,可别不方便呀……接着便笑。翠云骂,屁,你瞅那德兴,他要有那能耐倒中了……又问,咋?你是夜猫子进宅,无事不来呀,有事?彭燕神秘地一笑,嫂子,你有喜了。翠云说,啥喜事能轮到我头上,有话就说,有屁就放,我还忙着。彭燕让她猜,她说猜不着。彭燕说,久旱逢甘露,他乡遇故知,洞房花烛夜,金牌榜提名时——难道这不是喜?翠云翻了翻眼睛:

“给你侄子娶媳妇?他还小着呢。”

“别打岔了,你是揣着明白装糊涂,怀中有喜还不好意思说……”

“怀中有喜?你是说我怀孕?你说我一个寡妇家,又是半大老婆子……”

“咳,干脆给你明说吧,林会的工作我好不容易做通,你可不能给我出难题、让我坐蜡。趁俩孩子不在家,抓紧看看定下来,咱女人也不容易,特别是你,心地这么好,又能干,管他什么林家不林家呢,别苦了自己就行。”

“你倒给我讲清楚,到底什么事呀?”

“我又给你介绍了个老头儿……不,是对象。”

“我又没托付你什么,你咋还说给我找就给我找呢,我不早就对你说了嘛,我没那意思。”

“那可不行,该找还得找,这回我替你做主了。”彭燕坚定地说,“别人守寡都想方设法往回偷汉子,你可倒好,自己不张罗,别人给张罗的又没意思……快别干了,一会再干,抓紧擦擦手,穿上衣服跟我走,人挺好的,都来了。”

“都来了……咋来的?”

“坐班车。”

“这还真是个急头的,要发财这么快嘛。那就看看?林会呢?”

“在家不冷不热陪客人说话呢,挺好个小伙子……我寻思让林会来,他怕我和客人单独接触那啥……小心眼子玩意,非让我来。”

“打个电话不行吗?”

“打电话是招呼,我来是请,两回事着呢,快着吧……”

彭燕越是急,翠云越是磨蹭着不肯动地方,声称非要把这些衣物洗完,不然到晚上就晾不干啦,盖大军的?小瘪犊子闻着味儿又该耍熊了。彭燕索性挽挽袖管儿帮她一起干。这真是管闲事落不是,里外都不得好,究竟图个啥呢!彭燕在责怪自己。

两个女人干着活,彭燕也把来人的情况向她介绍清楚了。肯定地说,人不错,老姜根本没法比,起码比翠云还小着好几岁!只可惜现在的翠云经历了那么多苦难与打击,根本不注重什么年龄和长相,她注重的是健康和人品、能否同她一起发家致富过日子。当彭燕帮她洗完衣物到林会家时,林会也刨根问底把来人的底细彻底弄明白了。小伙名叫郑成,三十六岁,彭燕打电话找的正是这个人。慑于林会的冷漠和压力,郑成显得有些腼腆和拘禁,林会倒岔开双腿往沙发上一坐谈笑风生。现在郑成正接受他生活方面的考问:你叫什么来着?郑……郑什么成?郑成答,没有其它,就叫郑成。林会恍然大悟,看我这记性,一提郑成,总觉得还缺少点什么,要再加个“功”字就好了。郑成笑了,明知林会是在捉弄他,也得认真回答:那说啥呀大哥,我要有那功字也不至于落到今天这步田地。林会说,这么说你是“胭正浓、粉正香、转眼两鬓挂白霜”那把伙的了?虽然还没到两鬓挂霜的年龄,但鬓角还是被岁月荏苒了粉末,毕竟错过谈情说爱的最好时光啦,愁的吧?郑成叹息一声,唉,人生苦短啊,若再退回个十年八年,不怕大哥你生气,就你家嫂子这条件,我连瞅都不瞅,看上我的姑娘多了,她算个啥呢?老喽,时过境迁喽,现在一听说是我,人家姑娘……怎么给你形容呢?林会说,挺尿性啊,我替你形容吧,我大学学的是文秘专业,把“不感兴趣”用在你这虽不太恰当,但“根本不勒”却是真的吧?郑成说大哥你真聪明,无愧是文秘毕业,就这样;另外,现在的姑娘要求也太高了,无论有无生存能力,张嘴就想进城,然后是楼房和汽车,简直要人命。林会说,那不怨人家,都怨你自己,是你的经济实力不行,假如你有那实力,甭说想进城,就是想住首相官邸你都有能力办;再者说,农村城镇化是社会发展的大趋势,姑娘们想进城也在情理之中,就像城里人想到乡下、换一种生活方式是一个道理,其实这条件不算苛刻……你是不是不看电视不听广播?郑成说,不瞒大哥你说,整天忙得焦头烂额,哪还顾得上这些。林会说,连看电视的工夫都没有,你可真够忙的了……兄弟能否透漏一下,最近都忙些啥?郑成说,忙也是瞎忙,胡闹呗。林会又突然问,你家到底有没有电视?没结婚有情可原,没有电视……那可是现在人们生活的必需品……

郑成莞尔一笑:“电视坏了,还没来得及找人修。”

“坏多长时间了?”

郑成不好意思地摇摇头:“不记得了。”

“看,我说呢……不看电视、不听广播、不了解国家大事,难怪什么都不知道;也就是说,你的生理年龄是三十六岁,你的思维模式还停留在上世纪七八十年代,是一颗未经过孕育的显微镜下的精子……整整落后半个世纪啊……是没来得及修还是没钱修?或是根本就舍不得花那几十块钱修?现在的电器产品这么便宜,不值得修就干脆别修嘛,花几百块钱买台新的不就完了嘛,何苦呢。”

“大哥你真幽默,捉襟见肘,捉襟见肘啊……”郑诚憋不住乐了。

“你身上的衣服总不会是朝人借的吧?”

“那倒不至于……嘿嘿……”

“兄弟,我向你透个实底吧,你来相亲,我也不瞒你,我家嫂子的条件恐怕更糟糕,满脸的横肉,谁见谁怕,动不动就抡拳头打人,铁打的汉子也架不住她的蹂躏,我怀疑我哥哥的死就与她的虐待有直接关系,你若娶了她,咱就甭提什么女大三抱金砖了,能囫囵着走出那个家门、不通知家里人来把你的人皮拎回去就算不错了……”

“咋还那样呢?彭燕可没这么说。”郑成惊讶。

“她?哼;人言婆媳是有生俱来的天敌,这妯娌间不和也是不好办的,恨不得对方离她越远越好……”

林会一抬头,见妯娌俩走进院来,于是起身迎到门外。两口子一见面,彭燕问丈夫,你俩唠得咋样,人没毛病吧?林会狡黠一笑说,没毛病,也挺实在,小孩儿不错。翠云一听,转身就往外走,这亲她不打算相了。彭燕一手拉着翠云,一手朝林会打来,你这叫什么话!那是可以取代大哥的人,你竟然说他是孩子!告诉你林会,你要敢中间砸黑砂子,我和你没完!林会一面躲闪一面说,我砸黑砂子有啥用,事成与不成关键在人俩,还是让嫂子和未来的老公亲自谈谈吧……嫂子你也是,别转身就走啊?人大老远来了,不给孩子点面子,起码也得给我家彭燕个面子。翠云想了想,那我就去看看?于是挺起胸膛奔屋里走去。林会骂妻子,你也不好好衡量衡量,看你给嫂子找的那叫什么玩意!人品好坏先不提,家里竟连台电视都买不起,肯定是个好吃懒做的主,年轻人谁像他那样?简直比小孩子还幼稚;嫂子再有钱,也不能把男人当孩子养活着,这样日子久了,俩人能过到一起吗?彭燕说,现是年轻,看着顺溜,比满身满脸的油葫芦强。

“咋?嫌弃我了?你以为嫂子像你呢?花心大萝卜……告诉你彭燕,我整天在外面闯荡,见到的好女子多了,社会是个大花园,里面的鲜花不胜枚举,要怎么好看就有怎么好看;可真正属于你的只有那朵败落凋零的老牡丹;花儿你可以欣赏,但绝不可能移植到你的花盆里归为己有……你是给嫂子找对象还是给自己留后手?”

“林会,你缺八辈子阳德,你血口喷人……”

“好好,咱别吵也别闹,更不许哭啊……等把客人打发走了你再发淫威;你把俩人约到一起干啥来了,是不是相亲?今天也算是个大喜日子……咱们仔细听听俩人都谈些啥好不好?哎,乖,听话,笑笑,别生气……我就爱看你笑,你一笑就像那凋谢的牡丹花儿返青那么招人喜欢……”

“滚!”

把妻子数落哭了,然后再去哄,这是他们夫妻恩爱的秘诀。于是彭燕擦擦眼泪,林会掏出烟来,夫妻俩悄悄坐到窗下的一块木板上。

不排除林会对郑成别有用心,通着翠云数落妻子便是如此。可往往事与愿违,经林会这一闹,反倒消除了二人见面时的许多尴尬。翠云开口便夸郑成,难怪彭燕说呀,小伙子确实不错,似曾相识,可惜又相见恨晚,郑成没有“功”是吧?郑成说,正是在下,尊女士就是韩氏翠云吧?翠云说,岂敢岂敢,民妇乃本村村民林广的遗孀,只因我家男人去世得早,媒人不断上门来提亲,所以今又前来觐见郑先生,实乃三生有幸。郑成说彼此彼此。

蹲在外面窗下的林会终于憋不住笑了一下,大字不识几个的嫂子跟谁学了这么几句刁钻的文言文呢?看来她是做足功课、有备而来。彭燕打了丈夫一拳,低声问这都是你干的好事,你到底对郑成说啥来?闹得两人都没拿当回事,这是相亲吗?简直胡打唠。林会说,我就是实打实把嫂子的情况向他介绍了一下,也没说什么呀?彭燕说,鬼才相信!又朝屋里喊,你俩干啥呢,咋都不好好说话?翠云说,没想到大兄弟得意这口,要知这样,我把羊倌留下,我上山替他放羊不得了?他比我能跩,我这几句都是跟羊倌学的!

接着,屋内出现一边倒趋势,翠云完全占据了主动,郑成低垂着头,不敢正视翠云一眼。翠云说,不是大姐我说你,就凭你这五尺五的汉子,干啥不混碗饭吃,日子竟过成这样,太不应该了;哪个男人找对象不想找个年轻貌美的?你倒好,一个寡妇半大老婆子你也好意思来!郑成说,其实大姐并不丑陋,仔细端详端详挺受看的……别人的话出入太大,不可凭信……就算是那样,但爱情是不受相貌和年龄限制的,品德才是最主要的。

说完这几句,郑成的脸刷地变得绯红,他动心啦!

翠云倒咯咯大笑起来,还挺会夸人的,我才不听那套,那都是骗人的把戏。婚前甜言蜜语,婚后打得山崩地裂,大姐是过来人,比你经历得多。再者说,人总是有所图的,不图钱财也图个长相,不图长相还图个地位呢。我是要哪样没哪样,你究竟图我啥呢?就为一时的快乐,随便找个人就想结婚……恶心不?

“谈谈嘛。”

“你让我陪你谈恋爱玩儿?我哪有那闲工夫。”

“是这样大姐,我听彭燕介绍,你人不错,家庭条件也挺好,就是年龄稍大点,所以我就来了。”

“看,说漏了不?假如我人一般,家庭条件也差,就大姐这年龄和模样,你还会来吗?”

“你这不样样都挺好么……一点也不比别人差!人总是自私的……我不能瞪着眼睛说瞎话,自欺欺人啊?”

“妈哟!”外面的林会不由得叫了声苦,“郑成这小子,竟然听不进我的话!”

彭燕得意地笑了下:“对,加把劲,努力争取。”

屋里又传来翠云的说话声。她说郑成,婚姻是人生大事,不能仅凭一时冲动就把事定下来,那样你会后悔的,难怪林会说你还像个孩子;你的情况彭燕也都给我介绍了,听说你孵过鸡、养过猪、开过小卖部、还修过摩托车……那咋还不干了呢?郑成说,活都干杂了,一路走背,干啥啥赔,根本没法干。翠云说,人家干啥啥挣钱,你咋还赔呢?大姐不怕你生气,其实你就是那干啥啥不行、吃啥啥没够那把伙的,不客气地说,这叫狗敛八坡屎,样样通,样样都稀蛋松……干事业哪能这样!哪怕一门手艺,只要学透搞精了,也能吃一辈子好饭;这就好比挖井,地下两米深就是水,可你挖两下就跑,水能自己从地底下冒出来吗?如今混到这个年龄连个老婆都没娶上,是不是整天晕晕乎乎和酒瓶子摔跤?郑成说,基本那样。翠云说,看,我没猜错吧!假如你到我这来,愿意上山放羊吗?郑成突然张大了眼睛,我哪能放羊呢,我们可以扩大养殖,当老板嘛……翠云拦住他下面的话笑道,那我这群羊可又找着主了……你说话咋就不过过脑子呢!谁都想当老板,谁都想往屋里一坐挣大钱,可老板是那么好当的吗?干事业不折腾得你发几个昏、扒几层皮甭想成功,哪个成功人士不都这样?老天爷不会从天上给你往下掉馅儿饼……我算看透了,就你们这种人,宁愿躺在炕上饿死,也不愿意放下臭架子去蹬三轮车,宁愿找个富婆吃软饭,也不愿自己拼一把、去娶那貌美如花的大闺女……而你们一旦有了钱,便开始花天酒地,吃喝玩乐……甭说人家闺女,就我这半大老婆子都瞧不起你……好了大兄弟,话到此为止,我家里还有活儿……你想找我也中,回家想想我的话究竟对不对,如果对,那就再修炼十年,十年以后再来找我;如果觉得不对,甭修炼也甭来找我,烂泥是扶不上墙的。

翠云转身走了。

郑成也红着脸,耷拉着脑袋走出门外。

林会两口子直奔郑成。林会长出了口气,用手一指骂道:“哎哟我的妈,可让你小子把我吓死,你小子真他妈不讲究,咋就不信我的话呢,这回领略到了吧,这主是不是不好伺候?”

彭燕则瞅着大门连连追问:“开始谈的不挺好么?就这么凉戏了?啧啧,你可真白瞎,连顺情说好话都不会……她说啥你就答应啥不就完了嘛,放羊能少你一块啊……先把事定下来,以后再说以后的。你可倒好,几句话就把事整黄了……这回省心了,凉了,彻底凉了。”

“要不说孩子呢……”林会笑。

郑成抬脚奔向大门口。彭燕问你也走啊?吃完午饭再走呗,我这就给你们哥儿俩拾掇饭去。郑成说不了,家里还有一摊子烂事。彭燕又问,有车费吗?没有我给你带上。郑成说没有我走着回去,这已经够麻烦您了。到大门口,他又回头丢下一句,请彭燕姐转告那位寡妇大姐,用不了十年,不混出个人样来绝不来见她!

郑成走了!

林会莞尔一笑,小子还他妈挺倔,兴许是个可塑的料。彭燕说,我就看中他这点了,不然还不把嫂子介绍给他呢。林会说,这种人想发财恐怕得多长两颗门牙,碰运气吧,兴许出门栽个大跟头、捡个金元宝。彭燕说吉人自有天相,有福不用忙,没福跑断肠,那也备不住。

夫妻俩回屋。虽然亲没相成,但彭燕一点也不气,倒更证明了她的判断:怎么样?这么好的人嫂子都没看上,是不是心中早已有人啦?

林会白了妻子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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