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尴尬了。
即使冯军从政多年，以为自己早就没脸没皮，可这一刻，也感觉脸上发烫，刚说过的话，仿佛一个个大嘴巴抽在脸上。
他怎么也没想到。
自己说的泼妇，竟然就是赵江川母亲。
而他，当着人家的面，一路上都在说人家母亲的坏话。
苗桂枝也一眼就认出了冯军。
她不由就想起这些年自己见人就会说的谈资。
林业局局长怎么了？
我就不怕他。
最后他还不是乖乖答应给我家地头埋一节水管。
至于冯军是怎么答应的，苗桂枝从来都不会说，毕竟，一哭二闹三骂娘，无理取闹这种事，说出去也不光彩嘛。
可她万万没想到。
冯军竟然会送自己儿子回来。
更没想到，那个一看就是冯军女儿的俏女娃，刚才就和儿子坐在一起。
‘小川，救命啊！’
苗桂枝干笑着，拼命给儿子打眼色，希望他出来打打圆场。
赵江川心里乐开花，脸上则是不露声色道：“妈！赶紧去烧茶啊！冯叔叔，你刚才不是说要喝茶吗？咱们进屋。”
“这个...那个...我刚想起来，还有个紧急会议要开......得马上回去......”
冯军不敢正眼看赵江川。
说着话，像是逃命一样上了车。
冯楚楚丝毫不顾老爸的难堪，当场偷笑出声。
冯军狠狠瞪了一眼，一脚油门就开始掉头。
恰在这时，苗桂枝又从院子出来，冯楚楚挥挥手说道：“阿姨！赵江川，那我们先走了，拜拜。”
“拜拜。”
赵江川笑着挥了挥手。
冯军像是火烧屁股一脚地板油跑了。
冯楚楚再也忍不住，笑的很开心。
冯军老脸挂不住，呵斥道：“笑什么笑！有这么好笑吗？”
冯楚楚捂着肚子笑道：“爸！人家赵江川都跟没事人一样，你慌什么啊！”
我能不慌吗？
冯军翻了个白眼，等回过神，却忍不住愣了一下。
对啊！
自己当着那小子的面说他老妈坏话。
他怎么跟没反应一样？
这脸皮，简直比一些同级的老油条还厚了。
但他明明只是一个高中生啊。
再想想第一次见赵江川，沉稳，冷静，始终有条不紊，即使被关在派出所，挨了揍，却看不到半点恐惧，愤怒，和被冤枉的样子。
还有他说那些话，简直不像一个高中生，反倒像一个经历过大风大浪的老油条。
不应该啊！
又不是大家族的孩子。
怎么可能培养出如此沉稳的心性。
“楚楚。”
“嗯？”
“你这个同学学习怎么样？”
“这个...我也不知道该怎么说。”
“什么叫不知道该怎么说。”
“他高一的时候学习很好，但高二和高三学习一直不怎么样，不过他很聪明，就用几天功夫，语文和英语就是我们班全班第一了。”
“你这几次考上语文和英语就是被他超的？”
“嗯！”
“他现在在你们班能排第几？”
“上次第十三，不过他很讨厌物理，故意考了个鸭蛋。”
这个成绩。
倒不算多好。
但如果物理能得点分的话。
应该还能进步几名。
冯军琢磨了会，不动声色问道：“那你有没有听过他家有什么亲戚在省城工作？”
“爸！你问这个干什么！”冯楚楚嗔怪道。
“就随便问问嘛！”
“你当我傻啊！亏你从小就教我不要当势利眼。”
被女儿一顿数落。
冯军臊的慌。
他也不想当势利眼，但这人啊，长大不知道怎么就违背了初心。
眼看女儿一脸不高兴，怕再被闺女教训，冯军赶紧问道：“楚楚，你是不是喜欢他？”
这一次。
轮到冯楚楚慌了，脱口道：“怎么可能，我跟他就是普通同学。”
“......”
此时。
赵江川娘俩站在门口，目送桑塔纳在拐角消失。
苗桂枝这才想起来什么，眼神充满期待问道：“小川，刚才那个女娃是你朋友？”
“同学。”赵江川装傻，淡淡回道。
苗桂枝不死心，盯着儿子的表情，又问：“肯定不是普通同学吧。”
“不是普通同学，那你想是什么？女朋友？”
“真的是女朋友？！”
苗桂枝神色充满期待，原本看起来粗糙的肤色，因为容光焕发，眼神明亮，笑起来，布满鱼尾纹的轮廓间竟然有股惊艳之美。
这让赵江川胸口一堵。
女随父，美如花。
男随母，犯桃花。
母亲年轻时的照片赵江川看过，比起冯楚楚也不遑多让。
如果只看照片，谁都无法把照片上那个眼神明亮，带着一丝羞怯，看起来性格温婉的女子，和眼前这个肤质干枯，布满皱纹，十里八乡出名的泼妇联系在一起。
但二十年面朝黄土背朝天的生活，带走了她的青春，也带走了她的朝气，农村生活的磨难，让她双手变得粗糙，布满冻疮，裂痕，伤疤的同时，也让她变得暴躁和不讲理。
因为农村，从来就没有道理可言。
敦厚，老实？
没有人比农民更坏了。
在农村生活，只有尖酸刻薄，明嘲暗讽。
而一切，都是来自生活的不易。
苗桂枝被儿子充满汝慕之情的眼神看的有些茫然，疑惑道：“我脸上有东西？”
“不是，妈你真好看。”赵江川随口说道。
苗桂枝被夸的一乐，随后又神色狡猾说道：“问你正事呢，别想转移注意力。”
“什么正事？”
“就刚才那女娃啊，你俩是不是......”
苗桂枝说着，两个手拇指和食指搓了搓。
赵江川哈哈一笑：“妈你说啥都是。”
“真的！？”苗桂枝兴奋起来：“这个女娃不得了啊，那屁股一看就很能生，还有那胸，肯定能养娃。”
这时。
家里烧茶的赵东来走了出来，没好气说道：“你想的真多，人家可是冯局长的闺女。”
“我说你这个老东西，就不能有点出息？”苗桂枝双眼一瞪，叉着腰，信心十足道：“局长怎么了？我儿子长得差吗？配不上他女儿吗？我看他俩就很般配。”
“妈，别说了！我晚上还得回学校呢。”
“......”
“你看看你爹，自己没出息就算了，还不让你有出息！”
“我啥时候让说让他别有出息了？”
“你不就是这个意思？”
“......”
赵江川笑而不语。
这也是冯军一直说他妈坏话，他不生气的原因。
讲理？
讲理的那不是他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