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肆的主人向桶里舀出一瓢酒,这不怎么费力的动作此刻却让他的脸上额头处滑下来一串汗水,一路到脸颊末梢终于是扑通一声掉进了酒桶里。
他抬起头四处张望,亏是没有客人的眼神望向此处。便自顾自的高喊了一句:“这鬼天气热得要死个人啦。”说完又把那瓢酒顷进桶里,继续舀起一瓢新的往客人的桌上添酒。
外面艳阳高照,这天气确实热的厉害,这是赵国都城的酒肆,今日生意却出奇的好。
酒肆里,一桌子四个衣着华丽的公子哥们所谈论的话题让所有人都竖起耳朵来。
先是范钟开口道:“你们听说了吗,最近咱们赵国有一件大事,丞相卢大人的公子卢辅要成婚啦,娶的是御史大夫姜护的女儿姜微。”
“嘿,这小子倒真是有个好爹。”
“这本就是门当户对的一桩婚事,本就和他爹是谁没什么相干吧。”
“你还没见过那卢大人的公子吧,那卢大人年轻时候也是长得俊俏,玉树临风的,可不知怎么,卢辅倒给他生的肥头大耳的。”
坐在上首处的公孙绩端起一碗酒一饮而尽,开口说道:“姜微那身段,渍渍,那腰细的能掐出水来,那脸就像是天上的仙女下凡,要是能给我做娘子,我情愿给府里所有的姬妾都赶出家门。可惜喽,老子是没这个福分,吃不到这口仙桃了。”
说起姜微,那真是生的国色天香,任哪个男人瞧见了不动心,赵国的公子哥们无不希望有朝一日能把她给娶进家门。
几个公子哥正说着,酒肆里面倒真进来了一个女子,穿着朴素,但却生的桃花一样的容颜,走起路如杨柳随风,瞬间把所有人的目光都给吸引了过去。
齐匡此时就坐在角落里的一张桌子上,听着他们聊着,心里寻思道:“姜微要是嫁给了卢猪头,那岂不是就此悔了一生。”
一抬头望见了那女子,便招了招手,笑道:“在这里。”
那女子往齐匡这边走来,酒肆里众人的目光也随着落在齐匡的桌上。
女子往怀中摸出一个锦带,递到齐匡的面前。
齐匡打开一瞧,里面是一张布帛,写着几个篆文。
那女子低声在齐匡耳边喃语道:“君上六个月前已经递过来文书,要召回公子,如今迟迟未见音信,师傅怕是赵国有人从中作梗,令我前来查看。”
他单手托着布帛,在酒肆里呆呆出神,过了半响,心里寻思道:“是了,八成是楚国有人不想让自己回到楚国,或是劫了书信,或是用财物贿赂了赵国的官员。”于是问道:“可带来合用的心腹?”女子小声说道:“只带来三人,此刻都在驿站。”
两人正交谈着,那桌子上有认得的齐匡的,小声对着公孙绩道:“那边的不是楚国的质子吗。”
公孙绩自小便是横行的惯了,此刻饮了酒,一时之间竟然忘了眼前之人身份远比自己尊贵,出言讥讽道:“要我说呀,都成质子了,还有这样的美人陪着喝酒,我都想去当质子喽。”
和齐匡同桌对饮的是他的门客宁言,听到这话,自然是先一步从席子上站了起来,为自家公子帮腔道:“我家公子不过是在此地饮酒,何至于受到阁下这样的羞辱。”
公孙绩身旁的另一个公子哥孟进也突的站起厉声道:“你是个什么玩意,我们说话也轮得着你来插嘴。”
齐匡示意门客退至一旁,坐起来对着那桌施个礼,说道:“我在此不过是喝酒罢了,若是有乱了礼法的地方,自有君王和贤臣处置,就不劳烦各位费心了。”
这话常人听得,但是公孙绩却听不得,他的父亲是赵国的廷尉,自己一直想要谋一官职,奈何自己胸中无半点墨水,又不能上阵厮杀,到现在还是闲散的公子哥。
公孙绩霍得拔出腰间的佩剑,指着齐匡道:“我的父亲乃是廷尉,你当这里还是楚国的王都吗,我就是说你酒后失德,淫奸民女,被我撞见一剑刺死,又有谁能定我的罪名。”
齐匡见他拔出剑来,当下也从坐席上站了起来,怒道:“你剑指公子,不怕人头落地吗?”
那几个和公孙绩一起的此时也借着酒劲都拔出剑来。
酒肆里面的一众客人,看到这剑拔弩张的一幕,早就作鸟兽散,争先恐后的往门外跑,连带着酒肆里的桌子被掀翻了好几张。
“好啊好啊,当质子当得如此的硬气,老子今天拿你试剑。”公孙绩挺剑往前刺来。
早立在一旁的女子眼里瞧着那剑光刺来,闪身挡在齐匡面前,就手拔出齐匡腰间的佩剑,手腕抖动,只见画出一道银光,两炳铜剑碰到一起,众人眼里看得只轻轻一碰之下,竟将公孙绩逼退数步。
这女子乃是公羊治的传人冷姬,剑法造诣端的是娴熟无比。公孙绩这种不入流的遇到她怕是连见到第二次出剑的机会都没有。
公孙绩被一碰之下后退几步,本就脚上无力,一时之间站立不稳,身体径直往后一倒,后脑直直的磕到了桌角上。
混乱之下,那和公孙绩一起的范钟上前搀扶公孙绩时候,借着自己的衣衫挡住众人的视线,从腰间摸出一把匕首,竟直直的朝着公孙绩脖子上刺进去。
等再看时,那血从公孙绩的脑袋上,脖子上一齐流出来。范钟趁机叫喊道:“杀人了,杀人了。”果然从街上围过来数十人。
齐匡上前看着公孙绩,见他呼吸减弱,眼瞅着就要断气,心里叫屈:“惹出祸来,手下出手都被人看在眼里,眼下怕是百口莫辩。”
宁言拉过齐匡道:“公子只顾走,此事我替公子承担。”齐匡道:“只怕要坏了你的性命。”宁言跪在地上拜道:“有道是食君之禄,忠君之事,我有老母,望主公照看一二。”
齐匡扶起宁言,眼角留出泪道:“我若回返,必以大夫之礼善待你的母亲。”
冷姬见事已至此,只能慌乱之下拉着齐匡退出人群。
果然两人刚离开不久,立刻便有一对赵国军士将这酒肆团团围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