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岳沉声道:“我以前的村子,好像出事了......”
陆景川听说过常岳的出身。
常师兄原为凡民,机缘巧合下发觉身怀灵根。修道之后,炼器的天赋逐渐显露,这才引起陆家的重视,被邀请加入,成为陆家客卿弟子。
其实,以常岳的资质,完全没必要蜷缩在碧波镇这等偏僻之所。无论是大仙城,还是落月岛,都是更好的归宿。
常岳之所以如此,是放心不下家人。
常岳继续解释。
“师弟想必知晓,我家村子离碧波镇很近。”
“我结识了几位道友,他们常往返于附近的修仙城镇,也会路过村子。我时常拜托他们,路过时捎带书信和世俗杂物。”
“这些年一直相安无事。但今早,有个道友回来告诉我,数天前他路过村子时,察觉到很不寻常,似有浓重的妖气......”
陆景川不禁问道:“究竟为何?”
“他不敢深入,也不清楚。”
常岳冷哼一声,又无奈道:“我倒不怨他。我俩只是泛泛之交,帮忙送信,只是为一点好处罢了。据他所言,那妖气端是浓郁,不敢冒然深入,也是人之常情......”
陆景川终于搞清楚缘由,当即说道:“事不宜迟,咱们立即动身。”
“咱们?”常岳一怔。
陆景川微微一笑:“照那人所言,这妖气恐怕没那么简单。两个人去,也有个照应。”
常岳心头暖暖,想到方才的冲动行为,登时有些难为情:“也好。嗯...多谢了。”
“不说这个。”陆景川摆摆手:“师兄稍等,我把柜上杂事交代一番。此外,还得留个后手,万一真遇到麻烦,得让族人知晓才行。”
常岳这才发觉,对方虽年幼,处事却老成谨慎,比自己强多了。佩服之余,急切的心情稍稍放缓。
陆景川很快交代完,临走前,给芊芊说了一声。
哪知,这小丫头也缠着要去。
“别任性!”陆景川脸色一沉:“我与常师兄有要紧事,不是去游山玩水,带着你这个拖油瓶像什么话?”
芊芊听完,眼神立即黯淡下来。
陆景川这才察觉,自己说的有点过分,只好安慰道:“好了好了...这样吧,在我回来之前,你可以不修炼,如何?”
“真的?”芊芊面上一喜,又突然僵住。
“还是算了。我刚答应过少爷,要用心修炼,不能言而无信。”
芊芊强行挤出个笑容:“少爷去吧,不用管我,芊芊在家等你。”
...
...
兄弟俩终于出发。
出了碧波镇,两人并肩坐在流光风琴鸾上,在常岳的指挥下,一路向西。
脚下景色不断变化,一开始是大片树林,然后是平原,半程过后,脚下尽是丘陵。
“师弟你看。”
常岳指着身下一条河流:“那是湘江,从这里向西一直蔓延数千里。当然,在修仙界不算什么,但在世俗,却是名副其实的大江。这湘江孕育了不少凡民,也包括我,正好从我们村贯穿而过。咱们顺着这条江,照这个速度,再有一个时辰就能到......”
常岳的谈兴很高,不断叙说着童年往事。
陆景川突然觉得,自己似乎触及到对方内心最深处的地方。
要知道,常师兄一向性子急,喜欢直来直去,做起事来火急火燎,从来没有这般唠叨过。
路过脚下一处凡间小镇时,常岳指了指。
“那里,就是那里,我踏上了修仙之旅。”
常岳抱着膝盖,仰望天空回忆。
“那年我才十岁,有天晚上不知怎得,突发恶疾。附近的山野郎中根本看不出毛病,可把我爷爷急坏了...”
“但爷爷没有放弃。”
“我不能走路,他就背着我,沿着咱们脚下这条江,翻山越岭,整整走了三百里,才找到一位名医。”
常岳苦笑一声:“那可是三百里啊!远路无轻担,我真无法想象,爷爷是如何坚持下来的......”
陆景川插了一嘴,问道:“落月岛上有专供凡民居住之所,师兄为何不把他老人家接过去,颐养天年?”
“你以为我不想吗?”
常岳无奈道:“我几次三番劝说,但他是村长,放心不下一村村民,说什么也不肯离开村子。他还说,就算死,也要埋在村子后山......”
常岳三句话不离自己爷爷。
一番下来,陆景川想象中的老者形象越发生动。
心地善良、勤勤恳恳、做事负责...
就在陆景川想象之际,只听常岳雀跃喊道:“咱们到了!”
陆景川放眼望去,只见那大江从一座山谷中贯穿而过。山谷上方烟雾缭绕,只能隐隐约约瞧出轮廓,看不真切。
与常岳的近乡心切不同,陆景川想着妖气之事,陡然紧张起来。
没敢立刻落地,而是操控着流光风琴鸾绕了几圈,却没发现异常。
常岳松了口气,在离村口不远处的一处密林,两人降落。
“师弟身上可有世俗衣服?”
常岳身上白光一闪,原本精致华贵的道袍陡然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套粗布衣衫,气质也降了几个档次,活生生一个山林樵夫。
常岳解释道:“村子里除了爷爷,没人知道我修道。仙凡有别,咱们最好伪装一番,别惊扰大家。”
陆景川言听计从,乔装成一个落魄书生。
两人朝村子缓步前行,常岳一反常态,变得心细如发,趁着这短暂功夫,唠叨个没完。
“一会儿碰到乡亲们,你就说自己是秀才。村民们对有学问之人很敬重,你若这么说,他们多半不敢刨根问底......”
陆景川微微点头,实则注意力全在周边环境。
并非发现了什么动静,恰恰相反,所到之处太安静了。连个鸟雀的声音都听不到,安静得极不寻常。
到了村口,终于看到了几间院落。
进了村子,院落越来越密集,却看不到一个村民。
陆景川心头一紧,看了看天空。
暮色将至,照理说,这个时间点,村民们陆续干完农活回家,应当非常热闹。
但眼前,只觉得死气沉沉,这么多的院落,居然没有一家升起炊烟。
常岳也察觉到了不对劲,原本放下的心又悬起,眼中尽是凝重之色。
突然,常岳面色一喜,只见前方不远处的院子里,走出一个佝偻老汉。
常岳快走两步跟上,殷切打招呼:“福伯,这么晚还出门啊?”
那老汉似乎耳背,没有理会,继续往前挪着步子。常岳跟在后面又说了几句,对方依然没听到。
常岳只好停下来,尴尬挠挠头解释:“刚才那位是村里老人,今年都六十多了,耳朵一向不好。”
正说着,又看见一个带着孩子的农妇出门,常岳连忙挤出个笑脸凑过去。
“祥林嫂,还记得我不?我是小岳啊......”
在陆景川看来,此时的常师兄哪里有半分修仙者的气派,对着这帮乡野山民,满脸尽是讨好之色。
只不过,这农妇的耳朵似乎也不好使,同样不闻不问,只知道默默往前走。
陆景川微微皱眉,无论是方才那老汉,还是眼前这农妇,脸上都似有愁容。
就连身边的孩童也很不寻常。
明明是顽劣的年纪,活泼好动,现在却只知道紧紧贴着母亲,似乎在害怕什么。
“不对劲。”
陆景川跟上来:“恕我直言,这村子有点古怪。而且,他们似乎看不见咱们...”
常岳也眉头紧皱:“我也发现了,福伯和祥林嫂给我的感觉很陌生,如同提线木偶一般...难道说,有妖道控制了他们心智?”
“我看不出来。”
陆景川摇摇头,抬手朝远处指了指:“师兄你看,他们去的好像是一个方向。要不这样,咱们跟过去看看?”
常岳拳头紧握,眼中闪过一道狠厉:“不管哪个妖道作祟,我一定要让他付出代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