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银色的巨人身上多了很多奇怪的甲胄，浑身臃肿得就像是裹了一件厚实的银灰色羽绒服，可顾影自还是一眼就认出了它。
兔子，他真正意义上的第一台利维坦，推进器的外壳上还留有梁书畅恶趣味喷上去的类似于商标一样的印记。
可兔子不是已经报废了吗？
胸前的能源熔炉破碎，内部零件变形，线路也被烧毁……
按照常理来说，这样的机损足以让任何的机械都失去所有继续动起来的可能性，它本该被埋在那座藏在森林里的坟墓里！
可它不但换上了新的能源熔炉，从棺材里爬了出来，还一路追寻着主人的踪迹，在最危险的时候从天而降拯救了自己的主人。
兔子脚下的敌人突然剧烈挣扎起来，动力装置里残留的动力让它回光返照一般迅速抬起手臂，想要将身上的巨人丢出去。
可在它行动的一瞬间，兔子就迎着它的手臂一拳重重砸了下去，拳头上缠绕着的臃肿甲胄在此刻化作了一柄巨大的锤子。
一锤就将那只机械手臂砸了个稀巴烂。
真是凶残！
顾影自咽了口唾沫，目不转睛地盯着两台巨兽间最后的厮杀。
也许是害怕敌人再次动起来，兔子将拳头瞄准了它身上其他地方的甲胄，一拳接着一拳砸下去。
金属碰撞的爆鸣在森林里回荡，巨大的力量让整片大地都在颇有节奏地震动着，像是一面鼓。
“真是令人难以置信，我记得它是你之前从毒蛇手里赢回去的那台利维坦吧。”
重明同样在注视着面前充满暴力艺术的场面，“它是自主行动的，驾驶舱里并没有新的驾驶员，它好像拥有了衍生情绪？不，如果只是衍生情绪不可能拥有行动权限的……它更像是自己拥有了意识。”
他喃喃自语着，装甲内部的屏幕上，无数的数据流闪过，那是他在调取数据库里的数字来和眼前的场面比对，试图发现什么有用的假定。
“这个时候就不要继续展示你那超凡的数据分析能力了。”
顾影自吐槽，“我现在很庆幸，我们得救了，仅此而已，管它是因为什么动起来的……一切数据解释不了的东西在我这里都可以用一个词语来概括，那就是奇迹！”
“反正你们不都认为我一直在创造奇迹吗？这个时候就不要妨碍我欣赏奇迹的发生！”
重明被怼得说不出话来了，只能沉默地将数据取消，屏幕再次变得清晰起来，顾影自也得以重新看到面前的角斗场。
可两只巨兽的厮杀已经结束……或者说是单方面的虐杀更为合适。
兔子傲立于场中，像是胜利者一样将敌人的首级强硬地扯下，高高举起，然后突然单膝跪地，双手捧着脑袋将其递到了顾影自的面前。
顾影自懵了，目瞪口呆地注视着那个巨大的机械脑袋，面罩上的眼睛已经黯淡了下去。
他就这样和那双眼睛对视着，像是隔着地狱在注视着一个被无数恶魔拖拽进火焰里的可怜灵魂，一股寒气从尾椎骨一直冲到了头顶。
晚上绝对会做噩梦的！
“……它这是在对伱表达忠诚，我的数据库里有记载这个仪式。”
重明沉吟了一会后说道，“古代的士兵会将敌人的首级砍下然后献给自己侍奉的主人，以此证明自己日后会成为主人手里最出色的刀剑，以求不被抛弃。”
抛弃？
顾影自瞬间尴尬起来。
兔子大概是将他之前的不告而别看待成了抛弃。
“那我现在应该怎么做。”
顾影自问。
兔子现在依旧保持着单膝跪地的姿势一动不动，低垂着脑袋，双手像是捧着什么稀世珍宝一样高举着那个机械脑袋。
他试着叫过它的名字，可每当这个时候，它就会把脑袋垂得更低，能源熔炉发出了类似祈求一般的嗡鸣声。
“接受它的忠诚？”
重明试探性地说，他也是头一次遇到这样的情况，数据库里也没有记载类似的情况，“它看起来很想重新回到你的身边。”
“你这又是从哪本漫画里看到的剧情吧？”
顾影自抱怨着，可还是努力抬起了手，轻轻触碰了一下那个机械脑袋，“我接受了你的战利品，你做得很棒。”
原谅他吧，他实在不知道该以何种话术来表达自己接受兔子效忠这个听起来就天方夜谭的事情，只能挤出了一句干瘪的像是夸赞孩童一般的敷衍句子。
可意外地，兔子胸前的能源熔炉猛地亮起，橘红色的光芒像是太阳一样照耀在顾影自的脸上。
它猛地站起，站得挺拔，藏在甲胄缝隙里的喷口往外排出了大量的白色蒸汽云，推进器也在酝酿着磅礴的动力。
它在向自己的主人展示，自己依旧可以成为他手里最为出色的武器，只需一声令下，它就会毫不犹豫冲上去扯断敌人的脊椎。
不过现在并没有新的敌人，顾影自也不需要它扯断谁的脊椎。
“你可以送我去到我想去的地方吗？”
顾影自试着想要靠自己站起来，可肋间传来的剧痛像是潮水一般袭来，他只能将希望寄托在了兔子身上。
兔子呆愣在原地许久，才有了新的动作。
它将把那个机械脑袋随意地丢在脚下，双手温柔地将顾影自捧起，这次它的手里是真的在捧着世界上最稀有的珍宝，因此它的动作十分小心，上举的速度极为缓慢。
头部的驾驶舱打开，顾影自被妥善地安置在了里边。
他费力地爬到了座椅上，长舒了一口气，开始打量着驾驶舱里的一切。
还是和他最后一次坐进来的时候一样，操作杆已经折断，仪器台上的大部分按钮都亮起了红灯，这意味着操作系统已经损坏。
好消息是屏幕还能正常亮起，顾影自坐在椅子上就能看到外面的景象。
可该怎么让兔子明白他想要去哪呢？
放松下来之后，顾影自开始思考起这个问题。
操作系统已经失效，现在即使他想要亲自驾驶这台利维坦，输入的指令也无法传输到各个装置里。
“值得庆幸，连接口还能正常使用，我试着把路线图传到它的系统里。”
重明打开了埋着链接线的那块甲胄，接入到了兔子的系统中。
没一会，路线图就被放大到了屏幕上。
还好重明喜欢将各种信息存到自己的数据库里，否则他们现在可能连路都找不到。
兔子接收到线路图之后愣了一下，但很快就明白过来，找到了正确的方向，身上的推进器启动，朝着那个方向开始奔跑。
正如重明所说的那样，兔子似乎已经具有了独立的意识，一个，不受任何人工智能控制的智械意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