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影自又进入到了那个诡异的梦境里,四周都是深邃的黑。
“晚上好。”
他熟练地从同伴的怀里爬了起来,伸展着身子,和他打着招呼。
说实话,每天晚上都做这个梦还是会让他感到了困扰,毕竟每次都要重复一样的剧情,面对同样癫狂的老人。
一点新意都没有,枯燥又无味。
即使那么多次了,他还是无法习惯那个老人的行为模式,那种任人宰割的感觉总是会让他回想起第一次面对辉夜姬时的场景。
无论你做出什么样的改变,迎接你的永远都是那个宛如囚牢般的机械巨掌。
除非有人愿意用他的命换回你的命。
顾影自现在只想赶紧走完这个梦境的流程,睡醒之后他还要和章渔一起去检查兔子到底是哪里出现了问题。
“晚上好,弟弟。”
同伴淡淡地回了一句,站了起来,那双漆黑的眼睛里平静得像是一潭死水。
顾影自停住了脚步,猛地转过身子来。
“你是谁?”
他一边小心后退,一边悄无声息地环视四周,打算找个趁手的武器。
可下一秒,他就愣住了,腿沉重得像是灌了铅一般,然后又被水泥一同浇灌进了脚下的路里。
他楞楞地注视着同伴的身后,那里本该是一道老旧的红砖围墙。
熟悉的红砖围墙已经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堵通体泛着黑色的诡异墙体。
明明是整体一眼看上去就是黑色,可上面居然绽着莫名的银茫,黑白交相辉映。
那是,用珍稀金属制成的墙壁!
视线往上,像是罩着一张黑幕的天空同样消失不见,被换成了用黑色金属制成的庞大穹顶,高悬在他们的头顶之上。
沉重的黑色像是下一秒就会坠下。
穹顶的边缘与墙壁紧密相接,将整个校园围成了一个巨大的、密不透风的黑色空间。
不,这也不是校园……这真的就是一个监狱!
那些高楼上的房间被分隔成了一个个空旷的牢房,楼体上原本脱落的墙皮成了被大开着的牢门。
“你不记得我了吗?我是你的哥哥。”
同伴似乎有些紧张,急步走到顾影自的面前。
他想后退,可此刻腿根本就不听使唤,他只能眼睁睁看着那层马赛克几乎贴在自己的脸上。
那些黑白的方块像是蠕动的虫子想要从另外一张脸爬到他的脸上!
“我是顾尚瘾,你应该记得这个名字。”
男人却迅速平静下来,那对黑得像是曜石般的眼睛透过虫子的缝隙凝视着顾影自,“你忘记谁都可以,但是不能忘记这个名字。”
男人脸上的马赛克像是退潮般褪去,那张清秀的脸庞第一次出现在了顾影自的面前。
但他并不是第一次见到这张脸。
他当然也记得这个名字,那个被储存在辉夜姬所属利维坦数据库里的男人,那个和他同为克隆体、和他有着同一张脸的顾尚瘾!
“我记得你。”
顾影自艰难地重复着他的名字,“顾尚瘾,我的哥哥。”
这个梦境越来越荒诞了,但贤者模式带来的副作用在此刻却成了良药,只是几个呼吸间他就迅速冷静了下来。
大概在章渔说的那些关于克隆体的信息,让这具身体里隐藏的潜意识回想起了曾经的记忆,所以他才会不断回到这里,不断重复着前身经历过的那些事情。
这场面有些滑稽,两个长得一模一样的男人在对视着,两人的眼神都是那么平静。
看起来不像是兄弟相认,更像是两个仇人在人群中相遇,他们彼此对望着,站在原地等着人群散去就会拔出藏在袖口的短剑刺进仇人的心脏。
该死!顾影自还真在袖口里摸到了那把被细绳绑在胳膊上的短剑,明明前几次都还没有!
不仅梦境的环境和NPC改变了,就连作为主角的顾影自身上也发生了不为人知的改变。
就像是……游戏开启了二周目。
顾尚瘾还在盯着他,他有些站立不安。
男人的表情太过严肃,被那样的眼睛注视着,你就会不自觉地开始回忆自己曾经做过的坏事。
“外面很危险,今晚有很多实验体打算逃跑,我们需要尽快回到牢房里。”
顾尚瘾终于转移了视线,指着那面金属墙壁和他解释着,“但他们太低估了这个地狱,没有任何活着的东西可以从这个地狱出去……但我们不一样。”
他回过头看着顾影自,那双像是死水一样的眼睛里泛起了波澜:“我们众志成城,你会成为第一个活着从这个地狱里爬出去的人!”
他说的话铿锵有力,像是一柄猎刀砍在了一块钢锭上。
“我们?”
顾影自喃喃自语,意识到了这里还有其他的“顾影自”,可是他们人呢?
“我们走吧。”
顾尚瘾轻声说,走在前边,“时间快到了,我们还有很多事情要做。”
顾影自默不作声,跟在他的后边。
梦境发生了改变,一切都发生了改变,那么,那个癫狂的老人,在这一次的梦里,又会发生什么样的改变?
他们沿着熟悉的路线走到了那些大楼的门外,保安亭变成了守卫所,站在大门两边的也不是什么保安,而是全副武装的战士。
但他们脸上的马赛克还没有褪去,所以顾影自依旧看不清那些永远直视着远方的士兵到底长什么样子。
他叫住了顾尚瘾。
“怎么了吗?”
顾尚瘾回过头看着他,那双眼睛真是引人注目,你每一次看向那张脸的时候,都会率先被那双眼睛吸引。
“暗号是什么?”
顾影自深吸了一口气,对上了那双眼睛,“进去之前不是要先和保……他们对暗号吗?”
顾尚瘾的眼神变得有些奇怪,顾影自不明白自己是不是说错了什么话,才会让这个天塌不惊的男人在此时露出这么一副古怪的模样。
“暗号?谁和你说的需要暗号?”
他忽然就笑了起来,伸出手揉着顾影自的脑袋,“一定是顾小颖和你这样说的吧。”
这样一个严肃的男人居然也会笑,笑起来的时候像是风吹过冻住的湖面,里面裹着刺骨的寒意。
“我们是怪物,他们是关押怪物的封印,封印是不会说话的。”
他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