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照冷言冷语道:“戚,装什么装,我又不是不知道你家那情况,还不是这么喝的,富春院都是第一次进弗朗机酒,你之前喝过?”
但下一刻,他就瞪大了眼珠子。
范凌恒三指轻托高脚杯底,然后旋转酒杯,动作看起来无比熟稔。
他盯着手中的酒杯自言自语:“实际上,葡萄牙的葡萄酒并不算上品,有个地方叫法兰西,那里的波尔多和勃艮第的葡萄酒才是西方最好的葡萄酒。”
“凌孟,你知道葡萄酒需要醒酒么?”
“嗯?醒酒是什么?”
范凌恒眼神迷离,手中转动杯子的速度不由加快几分,彷佛在致敬那个他永远回不去的年代:“葡萄酒是有生命的,特别是它里面有一种物质叫做单宁酸,酒香封在酒里,喝起来酸涩,果香味淡。”
“只有让单宁酸在空气中和氧气接触后,葡萄酒才会释放迷人的香气,降低涩味,酒的口感也会更加柔和、醇厚。”
‘单宁酸?氧气?这什么跟什么呀!’一系列从未听到过的词从范凌恒嘴里说出来,范凌孟一脸呆滞。
半斤四十度烧刀子下肚,这幅身子又不和他之前一样酒经沙场,范凌恒已经完全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中。
“然后是晃,你看,葡萄酒倒入杯子像我这样旋转,酒液是不是像你怀里姑娘的裙子倒置?粘稠的酒液会粘在杯壁上缓缓落下,像眼泪一样,这个酒的成分就不错,不愧是老牌的葡萄牙酒。”
“公子,我能学着你晃酒杯么?”被范凌恒半搂着的凤竹怯生生问道。
范凌恒笑着捏了捏她的脸蛋,把高脚杯塞到她手上,勾起她的下巴,用手指感受她光滑细腻的皮肤带给他柔嫩而富有弹性的手感,轻佻道:“当然可以,酒嘛,不就是用来配你这种美人儿么?”
“多谢公子抬爱。”凤竹的脸红了下。
不知为何,她突然觉得面前这名还未及冠的少年没有一丝丝该有的拘谨,俊俏的脸蛋加上与他年龄极不匹配的痞气和成熟,让她的心尖儿都颤了颤呢。
范凌恒把手搭在她半裸的香肩,掌心的温柔让凤竹羞赧,她低着头悄悄摇晃自己的酒杯。
“刻板的摇晃酒杯怎么能行?你要以酒杯底座为中心,运用手腕的力量,轻轻地晃动酒杯,然后把鼻子靠近酒杯轻嗅,是不是有股芬芳的果香和馥郁的酒香?”
范凌恒用手抓着凤竹白玉莲藕般的玉手轻旋酒杯,并把鼻子凑了上去深深地吸一下:“好的葡萄酒颜色就像你嘴边的胭脂一样,色泽饱满圆润;闻起来就如同你身上的香囊,香气扑鼻,让人忍不住想深吸一口气。”
范凌恒呼出的热气触碰到凤竹白皙秀颀的后颈,痒痒的,她不由抬起酒杯,想要喝口酒以遮掩自己通红的脸庞。
哪里都圆的香兰姑娘坐在范凌孟的大腿上,娇滴滴道:“公子,我也要你这么喂我喝酒~”
范凌孟看着沉醉的范凌恒,魂不守舍道:“好……好……”
这像是第一次来青楼?打死他也不信!
第一次来青楼能把倌姐挑拨的满面含春?恨不得倒贴钱也想和他共度春宵?
看那春水汪汪的双眼!看那满面含春的娇羞模样!
他看着自己怀里的香兰,瞬间感觉酒都不香了,说什么以后也得向恒哥儿多多学习!
盛若海三人更是沉着张脸,他身边的倌姐本想学着范凌恒的动作摇晃酒杯,嗅一嗅这弗朗机酒的香气,被盛若海冷冰冰的眼神望了下,这才不情不愿的放下手中的高脚杯。
‘呸……还什么盛家公子,一点儿气量都没有,连喝酒的礼数都比不过人家!’倌姐心中暗啐了口骂道。
范凌孟端起桌子上的高脚杯,一口气喝了个干净。
“别……”范凌恒出声劝道。
一杯酒下肚的范凌孟不解的看着他。
“葡萄酒酿造时需要用橡木桶来陈酿,刚来拿过来时,酒的瓶塞也是木头,这些残留下木渣,不是什么果肉。”范凌恒笑呵呵的解释道。
“哕~哕~”范凌孟听完干呕了两声。
但下一刻他就听到旁边桌子上传来此起彼伏的干呕声:“哕~哕~”
范凌孟抬眼看,只见刚才喝了两杯底酒的盛若海脸色惨白,他不禁脱口而出:“木渣公子!”
登时,盛若海又羞又气!
“盛公子这么爱喝木渣,以后就称呼你为木渣公子吧!”范凌孟不放过任何一个痛打落水狗的机会,幸灾乐祸道。
盛若海脸色由白转紫,由紫转青。
作为一向以翩翩公子面孔示人的盛若海来讲,“木渣公子”一词无疑于范凌孟当众朝他脸上扇了一巴掌!
他越想越气,这时身边倌人又拿起高脚杯抿了口酒,他的怒火随之爆发:“扑你姨!喝,就知道喝!”
说完拿起桌上一瓶新开的葡萄酒朝倌人头上倒去。
鲜红的酒液瞬间打湿倌人的头发,染红了她的衣裳:“喝,你不是喜欢喝么?喝呀!”
一瓶酒下去,侍奉盛若海的倌人被吓的瑟瑟发抖,湿透的衣服紧紧贴在身上,将她曼妙的身姿勾勒的淋漓尽致,脸上一副梨花带雨的表情,看起来楚楚可怜。
盛若海邪火上涨,又拿起一瓶酒倾头而下。
钱大娘挥着香帕,迈着小碎步打圆场道:“哟哟哟,盛公子,你想和瑶琴姑娘玩这种把戏,咱可以上四楼房间里呀~”
出了口恶气的盛若海恢复平静,手指着倌姐道:“把她给我送回盛府。”
倌姐脸色苍白,这馆里的姐妹谁不知道,入了盛府,少则三两天,多则数十日都只能卧床休息,不能下地。
要不是看在盛若海平日出手大方,钱大娘又强压着她来侍奉,她万万不想和盛家发生任何瓜葛。
倌姐抬起头,柔弱着想做最后的挣扎:“可否容奴家换身衣服?”
盛若海没有理会她,对钱大娘道:“我先回家,稍后你就把她给我送来。“
说完盛若海弯腰捏着倌姐的下巴,强迫她抬头看着自己道:“我就喜欢你现在的样子,不要换衣服,就现在这身来!”
“我盛若海想要的东西,还没有得不到的!你若敢拂逆我的想法,我必让你在潮阳无安身之地。”
一番话落,倌姐已吓得动弹不得。
范凌孟看热闹不嫌事大:“木渣公子,又欺负人是不?能不能向我们兄弟两学学,以理服人?你倘若不会了,可以拜我两为师嘛。”
盛若海横了他一眼,再看到旁边倌姐正在和范凌恒打情骂俏,冷哼一声,迈着大步离开雅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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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辆马车沿着道路前行,灯笼悬在马车帘子上,随着马车的颠簸左右摇晃。
车厢内,一个低沉的男声问道:“你上次说他还有个哥哥和父亲是么?”
“对,他母亲三年前去世,哥哥也还没成亲,家里就他们三人。”昏黄的灯光打在朱照脸上,可以看到他那张激动的脸。
“去查一下,他们家有没有什么其他亲戚。”盛若海思考下,接着道:“顺便查一下,他怎么和范凌孟扯上关系的。”
“盛哥儿,你是要对他下手了么?”阴影中,朱照抑制不住自己的喜悦。
“我觉得,他到时候知道什么叫做上下尊卑有序了。”
灯笼昏黄的光线透过帘子一闪而过,照清了盛若海眼角的一丝狰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