潮阳县一处偏僻的海滩，一个破旧的码头，潮水轻轻拍打着木质的栈桥，发出一阵阵沙沙的声音。
天空渐渐染上了晚霞，夕阳的余晖洒在海面上，泛起一片金光，映照着远方的天际线。
范家的船只已经扬起帆，缆绳也已经解开，水手们开始调动船只启程。
海面上泛起了一片涟漪，船只缓缓离开了码头。
范清耀站在沙滩上，指着渐远的船只，自豪地介绍道：“这是咱范氏的福船，之前范进老爷在世时特意委托福建船厂制造的！”
“五桅舰，长八丈，桅用杉，舵用铁梨木，可容百人，载物数百顿，配有‘神飞炮’六门，可发射六斤球形炮弹（注1）”。
他特意交代了范二，让他把自家最好，最大的船只拉出来，就是想让范凌恒知道，范氏哪怕没落了，也有着相当的实力在。
但本想从范凌恒脸上欣赏到震惊、惊讶的范清儒发现，这小子不但没有上述表情，竟然还有着一丝不屑？！
“嘿，小子，这可是大明水师的御用船只，你难道就不吃惊么？“范清儒语气不善道。
范凌恒是第一次见到这种福船不假，可前世他经常乘坐游轮出公海，在大型游轮上花天酒地的他见惯了动辄二三百米，吃水一辆万吨的豪华船只，对面前这种小帆船实在不感冒——就算它是现在大明最好的船只也一样！
“不知范族长可否见过全身铁皮，上有数百枚火炮的铁皮船么？”范凌恒神情自若，淡然道。
“贤侄说笑了，铁怎么可能漂浮？若真有这种船只，铁这么重，风帆也吹不动啊！”范清儒笑道。
范凌恒长叹一声，想到一百就是余年后，第一次鸦片战争时期，世界第一艘全铁质船身船“复仇女神号”第一次投入实战，但战争对象却是脚下这片大地的人民。不由叹了口气。
就是这艘船，打开了中华大地的门户，带来了一段屈辱的历史。
“族长大人所言极是，不过在梦里，小子梦到二百年后，有一种全身铁皮，不需风帆，用机器就能直接驱动的船只。”
听到是梦中仙人所指，范清儒不由大喜：“贤侄可在梦中得知此种船只如何建造么？范氏在吕宋有船厂，如果能把这种船造出来，咱范氏在海上谁人可敌？”
范凌恒心里暗道，就是比葫芦画瓢把“复仇女神号”给画出来，按照现在大明的科技树也生产不出来啊！
其他不说，生铁容易生锈，铁皮船的外壳基本上全都是用的钢铁！
现在大明的铸铁还没有到可以成批量生产钢铁的阶段，如今的钢铁制造还需要工匠千锤百炼后才能降低生铁块中的碳含量。
如今，连京营军队都只有军官的佩剑是钢铁制造的。
造船？想都别想。
至于其他什么船板的高温焊接，铆钉铆接，没有车床、机床，难不成还真指望匠人手搓零件？
不过，范凌恒倒是想到了之前在美国船帆博物馆看到过的一个船模，这是西方一搜著名的英国船帆，名叫“五月花号”，船只种类叫做“盖伦船”。
这个和某大型MOBA游戏内英雄同名的名字让他记忆犹新。
麦哲伦在1519年环游地球用的船只叫做克拉克帆船，往后过了不到三十年，也就是在这个时间段，英国造船家对克拉克帆船进行了改良——这就是众所周知的盖伦帆船，并在未来三百年内统治了海洋，直至蒸汽船出现并发展了数百年，才慢慢被时代所淘汰。
这是种四桅，前面两桅挂栏帆，后两桅挂三角帆的远航船只。
他记得很，东西方16世纪时才真正在船只制造拉开差距，而最大的不一样就是在于船只的风帆和结构上。
相对于中式帆船使用的硬式船帆，三角帆升帆落帆都很不方便，要使用大量的水手来进行操作，危险性也比较大。
但西方通过将船桅造的更高的方式，使得西式帆船在速度上便获得了大幅度超越了中式帆船。
三角帆利用风向的效率远超如今的中式帆船，这种船只更适合季风远洋，沿岸贸易复杂多变的近岸风、洋流导致横帆远不及纵帆，更不及中国帆船。
现在大明沿海的走私生意，大多是通过中间商，也就是海外华裔来进行贸易，大概线路是先去马六甲海峡一代，找到当地的大型家族，把货品卖给当地华裔。
吕松等地的华裔再把货物卖给西方国家——主要是葡萄牙和荷兰、西班牙这三个国家的走私贩子，他们是中间商，可以挣一笔差价。
可范凌恒本就没把心思放在东南亚沿海国家！他要远航，直接把范式的茶叶、瓷器、丝绸、布匹等直接销往奥斯曼帝国！
如果他没记错，现在奥斯曼帝国的掌舵人叫做苏莱曼，虽然这个信息是他从一部叫做《刺客信条·启示录》的游戏中获取到的信息，里面的主角埃齐奥和奥斯曼帝国第10位苏丹相见恨晚，相谈甚欢。
但游戏中，君士坦丁堡的豪宅内，中国的茶叶、丝绸处处可见，而且奥斯曼帝国作为横跨欧、亚、非三大洲，疆域面积仅次于大明的第二大国家，无论是直接把货品销向当地；
还是想办法横穿帝国，通往地中海直达意大利，都是一个极佳的选择。
马可波罗的游记在整个欧洲掀起了对中国风的狂热，而作为他母国的意大利自然对这个东方大国神往已久。
范凌恒相信，有朝一日范凌孟带领商队到达欧洲时，国王会觐见他们，数不尽的贵族会挥舞着金银跪求他们把商品卖给自己！
到范凌孟满载金银珠宝返回的时候，这一下还不得刺激的范式把所有重心放在海上贸易！
要远航，就要有合适的船只，得益于博物馆那艘“五月花号”，范凌恒可以清楚的把盖伦船给画出来！
因为那是搜横剖面的模型船只，旁边还有着各种零件尺寸在！
“咳咳，范族长，铁皮船这个可能一时半会还造不出来，不知道你见过弗朗机那种三角帆船么？”
听到铁皮船建造无望，范清儒有些失望，不过听范凌远的意思，莫非他知道弗朗机船怎么制造的？
弗朗机船虽然小了点，但速度比刚才的福船快了不少，且容易调头，有两层以上的通甲板，虽然装货量比福船少，但装载火炮的门数多，可以较为安全的穿行那些混乱海域。
他之前一直想通过吕宋的牙人采购几艘，但弗朗机人对他们的船视为机密，战败以后宁愿把船只毁掉也不留给大明。
范清儒满脸堆笑的问道：“莫非贤侄懂的如何建造弗朗机船？”
“不，我不懂弗朗机船怎么造。”范凌恒摇了摇头.
范清儒火冒三丈，冲他吼道：“你这小子！难不成消遣老夫！”
可范凌恒下一句话就让他喜笑颜开：“小子虽不知弗朗机船如何建造，但小子有一套比弗朗机船更先进的帆船建造图纸。”
范清儒愣了一下，欣喜若狂：“此话当真？”
“只是零件和船只的图纸，如何组装还需要船厂的工匠摸索。”
“不碍事，不碍事，只要有图纸，让他们比葫芦画瓢也能造出来。”
范氏一族的走私生意每年能给族内带来数万两银子的收益，这还因为船队太小，只有福船一搜，鸟船三艘，出一次海只能载货三万多石（注2）。
范进去世后，范家就失去了在大明船厂购买战舰货船的渠道，依靠家族吕松船厂，只能生产小型鸟船。
弗朗机的三角帆船一次载货能达一万石！虽然少，但自家有了图纸后，这是一个长线！多造几艘船，每次出海的载货量不就上去了嘛！
而且，范家熟练掌握造船技艺后，不仅能自己造船使用，甚至能对外卖船！
每次载满货物的船只出海去大食、满剌加国（注3）等地，往返时间就要半年左右，若是能提高船只的载重能力，利润最少翻一翻！
范凌恒嘿嘿一笑，把被海风吹到眼前的长发别到脑后。
这个曾经他认为无比娘炮的动作，现在也已经做的很自然。
范清儒看着他，不禁感慨自己做了一个无比正确的决定。
注1：
……载重一千零五十斤，用火药每出六斤。
——《十四卷本纪效新书》
注2：
一石约等于6.3公斤
一吨约等于158石
注3：
满剌加国，即是如今的马六甲市，当时已被葡萄牙作为殖民地，掌握了马六甲海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