范凌恒心头跳了两下,突然间想到今日是中秋,不免有些头大,扭头回看,果然是杨清曦这丫头。
他和杨清曦表面看起来年龄相仿,但两世为人的他,心理年龄却是大她不少,喊她丫头倒也不过分。
“呵呵……我这正准备去杨府找你呢~”范凌恒满嘴瞎话,张口便来。
“哼,你竟是骗人,哪有参加西湖诗会穿成你这种模样的!”杨清曦鼻子嗡动,隐隐有些生气。
初秋的季节,范凌恒上身穿了短打,下身穿了一条只有下人才穿的宽松裤子,看起来像是要出门干活一般。
范凌恒倒是愣了一下,这是他第一次见到盛装打扮下的杨清曦,前几次要么是在县衙惊鸿一瞥,要么就是她做女扮男装,看的不真切。
只见她青丝高盘,玉面粉腮,杏眼琼鼻,樱桃小口,虽是一袭素衣,却光华隐现,行走间如弱柳扶风,顾盼间美目盈盈,端地是个美貌无比的女子。
走得近了,范凌恒还能嗅到她身上有些淡淡的幽香,想来是用了什么香囊一类的物件。
“你就穿这身去找我?”杨清曦走到他面前,展颜一笑道。
范凌恒先是老脸一红,回头一想,不对啊,我凭什么怕了这小妞,再说了,穿什么不是我来决定的么?谁说参加文会就必须得穿成一副才子的模样。
他看着杨清曦揶揄的表情,理直气壮道:“对啊,怎么着?那西湖诗会难不成还要求别人穿什么衣服不成?”
杨清曦纵是冰雪聪明,可也万万料不到面前这家伙竟能没脸没皮到如此程度,明明是他把陪自己去中秋参加诗会的事儿给抛之脑后,要不是自己来,怕是一会儿就找不到人影了。
“你!那便如你意,你就穿这一身去吧!”杨清曦没好气的白了他一眼,一跺脚,气呼呼的转身上了马车。
范凌恒呆了一下,这女人怎么回事?怎么说翻脸就翻脸。
范凌云凑上来,轻声问道:“恒哥儿,咱们还去看店铺么?”
“去什么去,人家都找上门了,我要放她鸽子,怕是这小妞生吞活剥我的心都有,你快去拿上新做的名片,咱去西湖诗会走上一遭。”范凌恒小声回复。
“用给你带身衣服么?”
“不用,就穿这身去就行,这小妞竟然不准备等咱兄弟两。”范凌恒见杨清曦马车已然开始走动,连忙催促道。
不一会儿,范凌云拿着一沓厚厚的名片过来,赶紧驾着马车追了上去。
两辆马车一前一后向西湖边驶去,只见一路上花灯如织,如同浩浩荡荡的不灭的流火,小贩们高声叫嚷,舞龙舞狮的队伍走过,敲锣打鼓,也有杂耍卖艺的表演者聚集街头。
此时的杭州城中,西湖边雷峰塔、白堤这些地方是最为热闹繁华的地方,当然也少不了西湖诗会的目的地,苏堤。
苏堤始建于北宋元祐五年,是苏东坡任杭州刺史时疏浚西湖,并利用挖出的淤泥葑草堆筑起一条南北走向的堤岸,南起南屏山麓,北至栖霞岭,堤岸两侧柳树成行,绵延近六里地,堤上有映波、锁澜、望山、压堤、东浦、跨虹六桥。
盖由是苏大文豪主建,所以也是杭州城内举办重大文会首选之地。
只不过嘉靖十二年时,倭寇入侵杭州,腾腾烽烟劫火中,苏堤柳岸被毁于一旦,现在的柳树是二十几年新栽的,远没有到达后世那种尽皆合抱的感觉。
不过嘛,范凌恒看着现在的苏堤,倒是感觉和四百年后的差距不大,特别是密密麻麻的灯笼悬挂在柳枝上,配合着不同的灯纸,看起来竟然与后世五光十色的霓虹灯颇为相似。
这次的诗会在苏堤尽头,西湖中间举办,杭州城内的才子佳人们齐聚一堂,西湖内有画舫巡游,河流两岸灯火通明,中秋夜的杭州是不关城门的,热闹与狂欢要持续一夜,要到第二日的清晨才会散去。
“……所以,你邀我来的目的是什么?”范凌恒屁颠屁颠的跟在杨清曦后面。
旁边一众人好奇的看着这组奇怪的组合,后面这人没穿青衣小帽,看起来也不像小厮,一身短打,倒是和渔民很像。
杨清曦没好气道:“今天是诗会啊,难道你就不想趁此机会扬名?你不是以后还要科举,难道你不知道名望对于你进入官场有多大的好处么!”
“今天的诗会是西湖于氏组织的,基本上杭州有头有脸的人都会来。”
杨清曦背着手,在前方带路,范凌恒左顾右看,看到几艘画舫沿着苏堤岸边不断不时靠近、驶离,上面还挂着凤来楼、慧贤雅叙、万花楼等五彩斑斓的旗帜。
在苏堤尽头,河道中央有一艘巨大连舫,大概有五层楼这么高,在最中间有一大舞台一直延续到船头。
船头上有一蒙着白纱的姑娘双手手指轻轻地勾在身前的古筝,音乐声自船上传扬过来,随着音乐声渐行渐弱,连舫上响起热烈的鼓掌声和叫好声。
走到无路可走,只见几艘小船正来回接送着客人从连舫到岸边来返,岸边除了船夫外,还有一队身披甲胄的士兵,手持利刃在维持秩序。
身着青衣的随身丫鬟依依从随身携带的布垮里拿出张请帖递了过去,一名士兵上前接过来仔细查验,挥了挥手便把杨清曦和依依放了进去,自有船夫把二人引到一艘小船。
范凌恒也准备跨过去时,士兵伸手拦住他道:“衣冠不整者不准入内。”
杨清曦听了正准备开口求情,便见旁边一名头顶戴着飞碟帽的军官上前拍了下士兵的头盔笑道:“没事儿,只管放行。”
说完冲范凌恒一拱手:“范公子,刚才我还听徐大人念叨着该把你请来,没想到还真被他说中了。”
“嗯?文长兄也在这儿?”范凌恒想了想,前几天徐文长说中秋有个诗会,问他来不来,被他一口回绝了,没想到便是这西湖诗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