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覆地载,在吾一心。天心人心,唯吾圣心……
人皇镜……
口气这么大,不怕遭雷劈?
顾安心中震惊之余,也莫名有点吐槽冲动。
他见过这面镜子,上辈子。
居然还跟着自己到这儿了?
不过,十八年养神……性灵化身……
顾安忽然抓到一丝灵光,只觉自己投生此世,痴傻十八年,又突然觉醒前世记忆。
该不是都因为这面镜子,还有那个所谓的“性灵之主”?
旋即便被镜中映照的东西吸引了注意。
镜中所照出的人,都出现了文字。
【刘三虽是奴藉,但是作为豪强门仆,面对一无是处、心智不全的你,他依然充满了优越感,这是他愿意对你施恩的因素之一。且早已对你的妹妹暗生爱慕,看在伱妹妹的份上,他并不介意在不妨碍自己的前提下,对你高抬贵手。】
【陈进对你极为不屑,堂堂七尺男儿,岂能趴附娘们身上吸食血肉?若非众目睽睽,他甚至想亲自动手教训你。】
【翠翠嫉妒你的妹妹有一张姣好的容颜,她深知王家长房五公子对你的妹妹已有觊觎之心,生怕她得了五公子的恩泽,时刻防备、针对你的妹妹。】
【……】
这是……这些人的内心所想?
顾安心中倒吸一口凉气。
就你叫人皇镜?你偷心镜吧?
眼角不动声色地从侧门门缝中瞥了一眼。
竟发现一缕淡绿衣角藏于其后。
若不是这镜子,自己还发现不了。
原来刚才那个叫翠翠的丫鬟还躲在门后偷听。
陈进?
是站在门口的一个护院。
这家伙,他印象中见过几次,浓眉大眼的,为人冷淡,从不与自己搭话。
没想到是一直想套自己麻袋。
还有眼前的刘三。
果然不出自己所料,真的对老七有觊觎之心。
还有那五公子……
顾安心中很不安。
看来王家里觊觎老七的人不在少数,必须尽快想办法把她拖出这个泥潭。
绝不能再让她步上老三后尘……
刘三见顾安还愣在原地,也只当他是心中不甘,拧不过劲来。
在他看来,顾老六本就是个执拗、痴傻的憨子,跟他说太多也是白搭。
根本听不懂。
只想赶走了事。
“哎哟!”
“五公子回来了!”
刘三正不耐烦地挥手驱赶顾安,突然就换上了一张谄媚的脸。
人瞬间就矮下去了一截。
顾安便见一个衣着华丽,年约十五六的俊秀公子哥,从一顶奢华的车辇上下来。
看也没看刘三等人一眼,风风火火便走进了府门。
“你还愣着干什么?快走啊!”
直等那五公子转过照壁,不见了身影,刘三才直起身来,又复不耐之色。
这就是王家五公子?
顾安没有说话,只是默默转身离去。
心思却是仍在刚才进去那五公子身上。
确切地说,是他在镜子中看到的五公子镜像。
【欲蛇:身长两尺,其首如龟,色作青碧,其触阴湿,因人之色欲而成性灵之兽,性好阴秽而险恶。】
【品鉴:凡品·上。镜主孱弱,不可轻动,否则必有杀身之厄。】
【可掉落:性灵之光(大概率)、《王氏三十六路擒拿》(小概率)、《铁竹桩功》(小概率)、《磐石劲》(极小概率)】
【《王氏三十六路擒拿》品鉴:凡品·下。朔邑豪强王氏家传擒拿手法。】
【《铁竹桩功》品鉴:凡品·上。大雪山铁佛寺外门弟子炼体桩功。】
【《磐石劲》品鉴:良品·下。朔邑豪强王氏家传内炼武学。】
【是否驱使性灵之主进入镜中颠倒乾坤,是/否】
那五公子镜像头顶,竟盘踞着一条湿漉漉的青碧小蛇。
一双竖眼闪烁着微光,怎么看怎么邪。
性灵之兽?
什么玩意?
最离谱的是,还能爆技能?
离谱归离谱,但顾安觉醒了上辈子记忆,什么乱七八糟的信息轰炸都经历过,倒也不难接受。
看到那些“掉落”,顾安有些跃跃欲试。
只是镜中的“杀身之厄”几个字,令他不敢轻举妄动。
打不打得过这“欲蛇”是一回事,他也怕会不会惊动了那五公子。
不过顾安心中仍火热无比。
在这个世界,阶层壁垒固若金汤。
但也并非坚不可破。
欲破金汤,唯有二途。
读书,习武。
在大庸,读书人极受敬仰。
只要有一个读书人的身份,走到哪里都能让人高看一眼。
若是考取功名,那就真真是鱼跃龙门。
顾安这辈子的母亲,临死前最大的遗愿就是要“顾六”读书。
老祖母生前也是一直耳提面命。
他作为顾老六时虽痴傻,执拗、良孝的本性却还在。
一直死板地遵照着她们的遗愿。
哪怕穷得快要饿死,也执拗地想要读书。
心志虽坚,行径却傻。
这些年来,傻子顾老六一有空就会跑去朔邑城中的书院门口。
从白跪到黑,从黑跪到白。
哪怕是只求能进书院干点杂活,都依然没能“感动”书院里的先生。
反倒是每次都被书院中的学生戏耍,成为他们的乐子。
理论上来说,大庸人人皆可读书。
但事实上,经史典籍、圣人之言,是百姓世家、名门高第的私有物,视如禁脔,他人莫能染指。
即使富贵人家想要读书,也不是件易事。
何况贱户?
读书艰难,习武也好不到哪去。
这天下武道极盛,以傻子顾老六的认知和见识,都听说过那些江湖上的高手,拳头能打碎山石,刀剑能劈开江河。
可怕滴很。
只不过,武学也大多是天下豪强密而不宣的处世立足之道,轻易绝不使外传。
朔邑城中,有几家拳馆,也有江湖帮派。
有钱有门路的,相比于学文,学武不算太难。
没钱没门路,愿意卖身,也有机会能得到传授,学些粗浅拳脚。
不过,就算自己乐意卖身,也不过是一次梭哈,未必就真能得偿所愿。
众生如牛马,尤其是贱户,命比蚁贱。
不要说向上攀爬,想活着都不是件易事。
如今这面古怪的镜子,竟然有这样的威能,让自已有机会“偷”得他人心中所学。
如何能不激动?
激动归激动,却还急不得。
越是这种时刻,就越要冷静,可不能顺风翻车了。
顾安按捺着心中躁动,提着山雉,跑到了朔邑城中最繁闹一个街市,找了个角落蹲了下来。
贱户要进一次城,并不容易。
以前的顾老六不算,自己觉醒之后,这还是第一次进朔邑。
正好借着机会,多了解这辈子的环境。
而且,他也需要更多的“参考数据”来挖掘这面镜子的玄妙。
在街角蹲了大半天,期间还回王家门前偷偷观察了一会儿。
再次回到坊市,顾安躁动的心就渐渐冷却。
看了往来至少数百人,却没有再像之前一样,能窥探到别人的内心。
从在王家门前的情况来看,顾安估计,窥探别人的心思,应该是有个前提的。
就是要与己相关。
在坊市中所见,一个认识的人都没有,自然不可能有与已相关的心思出现。
而王家之前的那些家丁,也没有看到新的变化。
很可能是在短时间内,同一个人只能窥探一次,并不能随意窥探其心思变化。
至于像那位五公子头顶出现性灵之兽的,更是一个都没见着,却不知道是为什么。
“喂,小子!”
顾安蹲在街角看着这个古代的市井,往来的行人。
一个喝斥声忽然传来,令他心神回归。
“小子,你是哪里来的?可是在叫卖这只山雉?”
几个流里流气的汉子,走了过来,指着他边上的山雉,眼中闪烁着凶光。
顾安突然想起什么,暗道倒霉。
眼前的这几个汉子,怕是肉肆养的肉贩、打手之流。
肉肆是朔邑城卖肉的地方,却也不仅仅卖肉。
这是座压在白屋庄头顶的大山。
朔邑城有个不成文的规矩。
无论是农户、屠夫、还是猎人,养的禽畜,打的猎,只要是肉,都是不允许自己去卖的。
一律都是被“肉肆”收了。
在整个西州之地,“肉肆”都算是一方豪强。
势力盘根错结,上至达官贵人,名门高第,豪强士绅,下至贱籍奴籍,都与其有千丝万缕的联系。
只要是和“肉”相关的行当,都要被肉肆垄断。
像白屋庄这种贱籍贱户,就算是打了再多猎物,想要不经肉肆,私自拿去卖,没被发现还罢了。
一但发现,怕是见不到明天的太阳,就落得个生不见人、死不见尸的下场。
毕竟,人,也是一种“肉”……
总之贱户之中,隔三差五就有人失踪,究竟怎么回事,没人敢问,却人人心知肚明。
所有肉经过肉肆,再层层过手,盘剥下来,作为直接出产“肉”的贱户,反而是这条产业链的最底端。
十能取一,就算是幸运了。
顾安今日难得猎得的山雉,若是按市价,少说也能值个二三十文。
可让肉肆收了去,也就能拿个二三文。
黑吗?
黑到家了。
但形势不由人。
贱户连命都是贱的,还能如何?
所以顾安压根儿没想着去卖,而是拿进城来,想给老三老七补补。
这几个汉子,怕是见自已拿着只山雉在街角蹲了许久,以为自已胆大包天,竟敢在朔邑私自叫卖。
连忙站起:“几位爷说的哪里话?我哪有这么大胆子?”
“我是城外西郊白屋庄的,运气好,打了只山雉,正要去肉肆寻恶屠夫收了。”
恶屠夫不是外号,是真的姓恶,名恶郊。
是肉肆的一个屠夫,时常到白屋庄去收村民的猎获。
顾安觉醒大半年,和村里老猎人学了打猎,虽然所获不多,也偶尔能有所猎获。
一来二去,也和恶屠夫打过交道。
“恶屠夫?”
顾安有意拉扯虎皮,果然令几个汉子生出犹豫。
其实原本他们根本不在乎顾安是否在私自叫卖,只不过是看上了这只山雉,找个由头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