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缓这一当协理副考,起初,那些烧过杨家门楼的秀才们都傻了,虽说他们读书人干的事儿都是有道理的,可现在,这杨缓成了管他们的人了,自个儿就是觉得没错,为了这乡试,也得低头不是?
可是,杨缓躲进小楼成一统,谁也不见,把他们弄了个没奈何。
此处不留爷,自有留爷处,迈得动腿的秀才早就跑了,大不了晚考三年,
不过能有这份决心的人不是很多,大多数人还是舍不得三年时间,虽然中举也不容易,但万一呢,能来考试的,多半没有觉得自己只是来陪个跑的。
一个三十多岁的秀才走进了这庆功楼,众人见他惊慌,一脑袋的汗,知道情况不好,却又抱着希望问其缘故,这秀才说说:“列位,不好了,我没能进去,这杨府是一概的不见人,那门子还说什么,野无遗贤,”
野无遗贤是唐人李林甫的典故,史书上说李林甫嫉贤妒能,害怕那些人才中了进士,便要和他抢班夺权,所以在一次科考中,一次也没有录取,唐玄宗问他什么缘故,他就说是“野无遗贤,万邦咸宁。”,现在杨缓说出这话,怎么能让这些秀才们不怕上一怕呢?
“这可如何是好?”有人也叫起了不妙。
“解铃还须系铃人,这件事只怕还要让那姓梁的开解一下。”这是个有主见的,此话一出,好些人附和。
还有的拍案骂道:“咱们就不搭理这杨缓,他又能怎么样?他不过就是个协理,我看不讨好他,也死不了人,要是现在低着头去求他,以后才真是见不得人呢。”
此话一说,不少人的包袱又重新出来了。
此时,唯有一个名叫洪秀清的秀才,偷偷摸摸的出了这庆功楼,他腰往杨府去一遭。
他三十好几了,可不敢耽误。
这帮读书人,就是好脸面,做事拖拖拉拉,要和他们一块,成不了事。
“不好意思,我们大爷,不见你们这些读书人。”
洪秀清骂道:“少啰嗦,说渔阳酒徒来见他。”
门丁张望了张望,用鼻子嗅了嗅:“你身上可没酒味。”
洪秀清拍了拍肚子:“你懂什么,好剑藏在剑鞘里,你们大爷不这么见人,倒是你常在外面照耀,你比得上你家大爷么?”
门丁琢磨了一番:“是这么个理,不过你太懂了,要你这样的读书人进去,大爷会骂我的。”
“你进去说一声,我真的一个字都不认得。”
门丁又拿出一张字条,上面是核桃大小的字,问道:“这个是什么/”
“一张纸,快进去。”
门丁点了点头,进去汇报,杨欢一听渔阳酒徒来了,这自个儿也确实该见上一番,于是就把洪秀清请了进来。
洪秀清之前就见过杨缓,杨缓倒是第一次见到这位渔阳酒徒,浓眉大眼,看着正派,便问道:“不知有何指教?”
“指教谈不上,但是大爷这番行径,可是开罪了不少人,恐怕,得不偿失。”
杨缓冷笑道:“他们让我不痛快,我定要他们不痛,请走吧,你果然是个说客。”
燕远来抓人,洪秀清连忙摆手:“且慢,我和那些书生,向来不是一伙的,要不大爷也不会见我,”
这就对了,杨缓笑了笑:“十有九人堪白眼,百无一用是书生。”
洪秀清连眉头都没有皱一下,笑道:“大爷这话,还真是针砭时弊,妙得紧。”
杨缓就喜欢这样的人才,“本官身为皇上钦点的考官。”做了个拱手的举措,“务必做到野无遗贤,依我看,你就是个人才。”
洪秀清的笑容立刻浮现而出,杨缓微微点头,只听来人报道:“大爷,那姓梁的来了。”
杨缓冷笑一声:“他终于来了。”
梁秀才,梁一鹤,他终于来了。
他是迫于压力,不光是别人的,也有自个儿的,他是是觉得他做得有些过分,不是他的想法过分,而是他领头,造成的这些后果有些过分,不光是烧了杨家的楼,还包括杨缓的这个报复。
杨府门外很是站了一些人,见杨缓一出来,这些人便如临大敌,紧张起来,梁一鹤看了一眼自个儿的好友成别非,见成别非冲他点头,便开口朗声道:“过往之事,是梁某欠考虑了,还请大人给我这些考生一条活路。”
杨缓哈哈大笑:“诸位可听说过覆水难收这四个字?你们这些人好大的祸害,我才听说母猪涨价了,你们就来了,哼。”
那些书生一听杨缓把母猪和他们联系在一起,便不大高兴,本来也不大高兴的脸,此时都有些怒了。
梁一鹤道:“圣人云:‘过则无惮改。’”
“还是了,你们改你们的,我想我的,要是你们改了,我就改,对你们来说,岂不成了嗟来之食了?”杨缓笑道:“嗟来之食,你们肯吃吗?”
“欺人太甚!”
杨缓问道:“做声的不要走,敢不敢把你的名讳报出来?”
“刘本农。”
“好,有种。”杨缓拿着笔,在纸上写了三个字。
随后一丢,燕远把笔接过,只听杨缓依旧笑嘻嘻道:“还有谁?”
那群书生立时就噤若寒蝉了,犯不着为了一时意气,白送三年光阴,杨缓见此,肚里笑了一场:“念在上天有好生之德,这样,梁...某,这样,尼到我面前跪下,叫一声师父听听,我就既往不咎。”
梁一鹤听罢,涨红了脸,成别非道:“梁兄,咱们走吧,无非是三年后再来。”却见梁一鹤一步步走了过去。
杨缓眯着眼睛,皱起了眉头,心想:“欲效荆卿之计乎?”
梁一鹤的腿肚子在发抖,他面如死灰,落在燕远的眼里,想有死志,这杨府外,一时静荡荡的,只有飘扬的春旗还在舞动。
他的双腿好似灌满了铅,杨缓见他朝自个儿磕头,眉毛一挑,又起了笑意,“学生梁一鹤,拜....拜....拜....见见恩.....恩师。”
梁一鹤本来口齿没问题,相见却入了韩非之类,邓艾之辈,昌徒之流,艾才之畴。
“抬起头来。”
待杨缓再一次看见梁一鹤的正脸时,他已是满眼通红,眼润欲流了。
只听杨缓缓缓念道:“我本渔樵孟诸野,一生自是悠悠者。”
“乍可狂歌草泽中,宁堪作吏风尘下?”
延缓是近来有名的诗家,大家都竖着耳朵听,有些还点头道:“不亏是他。”
刘本农冷笑道:“你们难道不知这是高湿的诗?”
一旁的人劝道:“别急,后面有反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