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熙凤心里想着查出这幕后的真凶,要是她手里有了贾琏的把柄,谅他也不敢再胡作非为,让她伤心。
不题。
且说一日雨过天晴,杨缓到一处古寺瞻仰。
层层殿阁,叠叠廊房。三山门外,巍巍万道彩云遮;五福堂前,艳艳千条红雾绕。两路松篁,一林桧柏。两路松篁,无年无纪自清幽;一林桧柏,有色有颜随傲丽。又见那钟鼓楼高,浮屠塔峻。安禅僧定性,啼树鸟音关。寂寞无尘真寂寞,清虚有道果清虚。
瓦罐寺里,榆槐青翠参天,天王殿内雕梁画栋,弥勒佛像、韦驮菩萨像和四大天王像都是精工细雕而成。中庭地上铺的是打磨光滑的青石板,偏殿门外停着两顶肩舆,僧人杂役来来往往。杨缓脚下不停,身边的长老满脸含笑。
“杨施主,我们这瓦罐寺最出名的就是这送子观音呐。”
杨缓颔首,走了进去,殿内金碧辉煌,观音像宝相庄严。香火缭绕,钟声悠扬。
杨缓的孩子已经是够多了,但看见了,还是拜一拜嘛。
“大慈大悲,救苦救难。”要杨缓说,观音的形象虽然千变万化,但是深受百姓爱戴的原因,就是这八个字,没了这八个字,就不是观音。
拜了一番,杨缓从大殿出来,向右而行,是一片走廊,穿过走廊,前面是一片花园,花园里光头甚多,议论蝇响,杨缓想凑进去看,那些和尚却都一起闭嘴了。
这霎时的安静,让杨缓觉得事有蹊跷,杨缓问道:“发生什么事了?”
眼看杨缓穿着一身绯色的官袍,这帮和尚也没太放在心上:“不相干,这位大人还是到别处去吧。”
“这还有我不能看的?”
“怎么着?这不让进,是那些女眷歇息的地方,你来做什么?”
杨缓笑道:“我进不得,你们这帮秃驴就进去得?”
“嘿,别给脸不要脸,别说是你这么个四品官,就是当朝颜阁老来了,也进不得!”
此时,那些和尚却全都念了佛,杨缓回首一看,原来是那长老来了,那长老道:“无我相,我众生相,我寿者相,你们这般谩骂却是为何?”
“长老,这位施主硬要进来,又口头辱骂,我等才.....”
长老道:“善哉,善哉,睫毛在眼前,你们却时常不见,偶来一声,便挠动本心,何时可见如来?”
“弟子们知错。”
长老道:“罢了,先前言语喧哗,却是为何?”
“适才,志清师兄在花园里发现了一具女尸,衣衫不整,腹有胎儿,所以有些议论。”
“阿弥陀佛。”长老双手合十,其余的光头也跟着一起赞佛。
杨缓径直往里头走了,却见一个腹部隆起的女尸,似乎是被奸污而死。
“畜生!”杨缓心里骂了一句,旋即心想:“不对啊,怎么光着一个呢,她的丫鬟呢。”这妇人的衣着不说有多不凡,至少也有些家底。
果然,又找到了一具丫鬟打扮的女尸,衣着也是不整,死法相同,脖子上有勒痕,都是被勒死的。
出了那么大一桩事,这和尚们也没有报官,想着自己先解决了。
以为一俊能遮百丑。
首先受到怀疑的就是首先发现女尸的那个志清和尚。
“志清平时就爱吃酒,干下这种事儿,也是丝毫的不稀奇。”
见杨缓在一旁托着腮,这长老道:“既然如此,平时怎么不告诉呢?小弊不除,非要酿成今日的灾祸。”
那志清痛哭道:“冤枉,我平日虽喝些酒,也不过是受道济的影响,绝没有干过这种腌臜不堪的事儿。”
“哼,平日喝得酒,自然是不重律令,什么事儿都干得出来!”
志清红了眼睛,大喝一声,竟是朝大柱奔去,一头撞在上头,鲜血流出,他竟是要以死明志。
众人都念:“阿弥陀佛”,只有方才那个讥笑讽刺的和尚,嘴里胆怯小声道:“这怪不得我。”
有的人说志清是畏罪自杀,有的说志清是以死明志,众说纷纭,是莫衷一是,但这事似乎就那么告了一个段落。
蓝天中一个红点,山谷间拍来一阵翠浪,山风抚慰少年人的胸怀,这山也不高,杨缓张开了双臂,长啸一声。
“长老,不必再送,祸不在我,祸在萧墙之内,红粉绝非骷髅,岂可漠视?”
长老双手合十:“善哉,善哉,施主有大慧根。”
杨缓微微一笑,踩着台阶下山,两侧古木参天,树影蹒跚。
此时,却见一个胖子满脸油汗,气喘吁吁地走上来,这人杨缓也认得,正是崇文门税务亚曼的官,黄吉。
平时好吃懒做,此时却一副拼命三郎的架势,不能不引起杨缓的注意。
他也没有打扰黄吉,而是一路尾随。黄吉一进寺庙,便问他的妻子在哪儿,为何至今未归。
那些和尚语焉不详,黄吉一看就急了,砸了一个茶碗,响声清脆。
随后,黄吉就见到了那两具尸体,嚎啕大哭,喊道:“天杀的秃驴,有经不念,干这种畜生事情!”
旁观的和尚都怕触了眉头,谁也没有接话,半天,有个老和尚道:“施主节哀。”
“节你爹哀,节你娘哀!”黄吉骂道:“凶手呢?!出来!”见没人答应,他嚷道:“报官!我要保管!”
那长老道:“就请给本寺一些时间,绝对给施主一个答复。”
黄吉啐道:“这不是明摆着的事儿,就是你们寺的人干的,不修佛,来干这些事儿,呸!”
这长老确实涵养好,没有动怒。
杨缓劝了劝黄吉,黄吉见杨缓在,气方才消了消,杨缓道:“你妻子既有身孕,怎么还来此处?”
黄吉叹口气:“这件事,说来倒有我的本事,那日我在拥花楼喝了几杯花酒,回家晚了......”
黄吉的妻子因此和黄吉有些不愉快,就来这瓦罐寺,这瓦罐寺所在的山也不高,这黄吉期初也没放在心上,昨天下午下了雨,黄吉想着是不便行走,也没有放在心上,直到今日方才找来,谁想到这样的事儿。
“你啊....”没有金刚钻就别揽瓷器活嘛。
“昨儿你没去拥花楼吧?”
黄吉摇头道:“这锦衣军在抓捕金钱会,小人哪敢外出?”
杨缓点点头。
至少还不蠢。
为了自证清白,方丈请杨缓来查,
杨缓也没有推脱,一朝权在手,便把令来行,查了花名册,让人把所有的和尚集中起来。
“不对,这数怎么不对?”
方丈纳罕道:“这花名册绝不会有错。”
“这花名册上有三百六十三个人,如今也有三百六三十三人,岂不错了?”
此前一个和尚撞死了,还有那么多人,那就说明,这里面多了一个人。
“师弟,这是怎么回事?”方丈看向那长老,长老一脸难堪,说道:“昨儿剃度了一个人,事情匆忙,所以,没有来得及写上。”
长老一脸窘迫,方丈看着昨日被长老剃度之人,端详了半天:“这人,面相与你年轻时有些相似,,难不成是你的本宗?”
“是,他是堂兄的儿子,事情仓促,没来得及和师兄说,我有罪。”
杨缓笑道:‘我想去令侄的禅房一看,不知可否?’
那长老低着头:“自然可以,施主,出家人,还请以他的法号称呼。”
“他的法号是什么?”
“悟远。”
杨缓点头,往这悟远的房间里去,这悟远房间的东西也不多,只是杨缓要看一看这悟远的包袱。
悟远的包袱里就是几套衣服,没什么稀奇的,倒是那桌上的金疮药,跌打酒,吸引了杨缓的目光。
“你练过武?”
悟远摇头:“不曾,我之前是卖药酒的。”
杨缓笑道:“这年头,干什么都不如和尚啊。”
方丈神色有些不悦。
“请问,昨天晚上你在做什么呢?可曾听到什么动静?”
悟远道:“昨天晚上,方丈说,锦衣军来查案,让我们都待在屋内不要乱动。”
原来如此,杨缓记得他看过了黄吉媳妇的房间,布置整齐,没有什么打斗的痕迹。
如此说来,那事儿应该发生在锦衣军进来之前。
杨缓道:“各位,本官今日还有事儿,这事想来明天就会见分晓,黄吉,你也别待在这儿了,走吧。”
路上,黄吉问道:“太爷果真知道凶手是谁了/”
杨缓笑道:“八九不离十吧。”
“是不是那个什么悟远?”
“他确实有问题。”
“那刚才何不就把他给拿下了?”
杨缓摇头:“专业事儿还是交给专业的人来。”
“那我们这岂不是打草惊蛇了?”
杨缓乜斜了他一眼:“焉知不是引蛇出洞?”
“那太爷,咱们现在去哪儿?”
“拥花楼。”
“啊?太爷莫在拿卑职取笑了。”
杨缓回首:“说什么呢?你当真不去?”
“不去。”
“那本官就只好自个儿去了。”
黄吉叹一口气,挥一把脸上的油汗:“好,既然太爷要去,小的也就舍命陪君子了!”
别说,下山的路还真没那么好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