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一进门来抬头观,空中来了三位仙,增福仙,增寿仙,刘海儿本是那海外的仙。神仙不落得凡间地,差派来人送吉言,吉言送到了宝号内,富贵荣华万万年!发财啊大善人!”
“去去去,今儿什么日子,上我们杨家要饭来了!”门丁撒几个铜钱,那唱歌的乞丐捡起来,拱手笑道:“百年好合了善人家。”
看着他脏兮兮的笑脸,门丁伸出了拳头,那乞丐转瞬,逃走了,看得门丁冷笑。
府内,人人笑言,作为当事者的杨缓脸上却没有笑意,双手撑腰,抬头看天,碧蓝天空中的滚滚白云,好似一只鸟朝他飞来....
荣府
贾元春坐在妆台前,抱琴揣着豆蔻盒子,看着镜中人,笑道:“姑娘今儿可真漂亮。”
“难道昨儿就不漂亮了?”
抱琴把盒子放下:“人逢喜事精神爽嘛。”伸手给元春弄头发,梳篦沾了浓浓的刨花水,顺着螺纹似的头发梳了进去,那水顺着发梢流出来,元春平顺的额头亮晶晶的。
元春的头发又黑又长,打理起来很麻烦,待料理完之后,王夫人便来了一遭。
王夫人见女儿盛装打扮,秾若桃李,欢喜之余,眼泪滚将出来。
母女未免彼此垂泪一番,看得抱琴也落下雷来。
东边贾赦的独院中,邢夫人却皱起了眉头:“病得那么厉害?”
贾迎春的丫鬟司棋说道:“嘴唇都发白了,只怕今儿走不得。”
“大好的日子,哎,她也真不懂事,怎么偏这个时候禀了?”大约一盏茶的功夫,给迎春看病的郎中来了,邢夫人问道:“怎么养了?”
郎中道:“风寒于人,肌肤闭而为热...”
“谁听你说医书呢,我只问这病还能不能走?今儿你也知道是她大喜的日子。”
郎中:“吃了我的药,想来吉时应该是能走了。”
“到底能不能?”
“太太,要我看无妨,反正二姑娘也不圆房,没什么碍事的。”
邢夫人点头:“这样就好。”今儿可是大好的日子,不光荣府有喜事,那东府的小蓉大爷也要娶媳妇呢,这张灯结彩的日子,邢夫人可不想因为迎春得了风寒,耽误了时候,招惹别人的非议,落了她的脸面。
黄芪、桂心、细辛、牡荆子等诸般草药在锅里熬煮,药气弥漫,司棋皱着眉头,空着手,那婆子把汤药端在捧盒里,才走到迎春的屋前,司棋方才把汤药取了出来,捧到迎春的床前。迎春面白如纸,很不舒服,良药苦口,故也难吃,她强惹着喝下,她也不怕坏了今天的好事。
王夫人已经走出了元春的屋子,抱琴拿起王夫人留下来的盒子,元春问道:“是什么?”
抱琴打开只看了一眼:“好像是副画。”
“拿来我看看。”
“这还是今天晚上再看吧。”王夫人还能送什么画?
“早晚都是看,快拿来。”
元春一展开,画中却是个葡萄架,一对男女弄起春情,她才看了一眼,就红了脸,像是从肌骨里长出桃花。
“这是西门庆...”
贾元春骂道:“多嘴。”眉毛一竖,却见抱琴的目光向下投射去,不免觉得颧骨以下似乎有些发热。
不多时,吉时已到,盖上盖头,贾元春被搀扶出去。
门口,两个八抬的轿子,一干人等的脸上都挂着笑,唯有贾宝玉眼睛红红的,哇的一声就哭了出来。
贾母摸着宝玉的头道:“你姐姐大喜的日子,你这又是何苦?”
王熙凤笑道:“姐弟情深,才又聚了半个月...”一语未必,却见一个红盖头,弯腰,哇的一声,吐了一地的绿水,贾母老眼昏花,看不清是谁,忙道:“这是怎么了?”
王熙凤径直朝司棋走去,才知迎春病了。
邢夫人低着头,贾母冷哼一声,邢夫人赔笑道:“我一早便知这事了,只不想那郎中全不济事,开了药,反比没吃药时候厉害....”
“太太,老祖宗,依我看来,二姑娘此番是去不得了,不如等她病好了,再送去杨家。”
贾母叹口气,“只好这样了。”处事不惊,开门丧气,贾母心中隐隐有股不好的感觉。
吉时耽误不得,照旧是起轿,吹拉弹唱,整个宁荣街都喜庆了起来,贾母眼含热泪,近乡情怯,王夫人哭得倒不如此前。
轿子被抬得四平八稳,坐在里头的贾元春心里倒是七上八下。
忽一会儿,天上乌云滚来,眼看就要下雨,幸好不远处就是个姑子庙,送亲的队伍有个躲避的地方。
可让人奇怪,这庙里空荡荡的,并没什么人。
“这雨什么时候能好?”
轿外的抱琴听元春问,出去看了看,外头又有个轿子被抬了进来,那八个轿夫身上都湿漉漉的。
抱琴转身进了屋,“这看来可得好一会儿了,姑娘,今儿也是巧,竟还有个送亲的避在这边。”
元春道:“这儿有茶没有?”
“姑娘,我这就去。”
元春只觉轿中憋得慌,下了轿,瞧见旁边也有个轿子,心想:“这也是缘分,何不看看她的庐山真面。”
便道:“姑娘今日也出嫁么?”
“是。”里面娇滴滴的声音传来。
抱琴此时端了茶来,元春喝了一口,对抱琴道:“你先出去吧。”元春听了这声音就颇为好奇,这新娘子想来是怕见外人,故而让抱琴走了。
这新娘捱不过,便掀开了盖头,贾元春一见,眼睛直了,只见这人容华绝代,妩媚动人。
如磁引针,被贾元春这么看着的新娘子倒有些怯了,元春道:“相见是缘,不如你我在此认个姐妹吧。”
这新娘子道:“好,好。”
门外,抱琴和另一家的丫鬟说了起来,“你们是嫁往那边?”
这丫鬟道:“贾府。”
“哦,是宁府的媳妇不成?”抱琴觉得这丫鬟声音和他有些像,愈发有了好感。
见抱琴笑语,这丫鬟道:“你怎么知道的?”
“我就是荣府的人,怪不得,原来是宁府的媳妇,按理说,你们姑娘,害得叫我们姑娘一声姑姑。”
不多时,天公作美,雨停了,两个丫鬟去招呼轿夫,在门外道:“姑娘,雨停了,轿夫来了。”
进屋,只见两个新娘都戴着红盖头站着,抱琴见自个缝的盖头,说道:“姑娘,雨停了,咱们走吧。”
刚才贾元春和秦可卿正说着话,忽然听到这消息,一时慌乱,把盖头带错,现在,秦可卿心乱之余,也不能辨别抱琴和宝珠银色里的差异,点头,被送进了轿子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