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珍被绑架的事情,就发生在这天的下午,那时,他在宁府的花园小酌,也就是去个茅房功夫,便从宁府消失无踪迹,尤氏起初以为他是去外头游玩,没有放在心上,
鸡栖于埘,日之夕矣,羊牛下来。黄昏之后,天略有些暗,天边那绚烂的霞光即将消失,漫天灰暗,尤氏终于发现了不对劲,因为贾珍的贴身仆人钱槐也在寻探贾珍的动向。
“大爷一直不曾回来过?”
钱槐:“不曾,那时大爷醉了酒,要去方便,此后便再不曾见过,往时往日,大爷总会说一声,今儿这般不辞而别,想必...”
尤氏见他支吾,追问道:“必是什么?”
“想来有什么要紧的事儿。”
尤氏挥手道:“去,快去找,你们这些人尽吃了干饭,那么要紧的事儿现在才告诉我。”
钱槐浑身一颤,忙了几回头,就在这宁府上下一乱的时候,当时人也惶惶不可终日,他现在藏在麻袋里,眼前黑黢黢的,还有一股窒息的感觉,让他感受到牛头马面在摇晃孝幡。
凭着记忆里残存的香味,他想把他抓来的是一个女子,但是凭着记忆里的声音,又是个男人的声音,他觉得自个儿像是在做梦。
赵厌欢把贾珍抓住,等待杨缓的回复。
他们之间的联络点是在杨府外头的一个茶馆内,为了安全,难免啰嗦,赵厌欢先去茶馆,让茶馆的小厮去杨府递信,杨缓看见了暗号,再去茶馆。
“抓住了?”他倒是没想到这赵厌欢下手那么利索。
“是。”
“不急,你再等些时候。”
“好。”
杨缓起身走了,赵厌欢把茶杯一饮而尽,拍了些碎银在桌上,那小儿看着桌上的银子,为上面的香味颠倒神魂。
杨缓才步入杨府门口,门丁对杨缓行礼,就听而后传来“恩师!”的声音,他一转身,见来人浓眉大眼,甚是熟悉,那人道:“学生洪秀清见过恩师。”
杨缓颔首:“你怎么来了?”
“今儿得中,备了些礼,到恩师的府上答谢。”
“我这用不着虚礼,只要你以后蟾宫折桂,位列官林,能为百姓做得一两件事,我便高兴。”
“这尊师重道是做人的根本,恩师不要虚礼,我却有真情,今谨携鹅毛之轻,望恩师不要厌嫌。”
见他两眼泛起微微泪光,杨缓只觉得假,颔首道:“也好,进来吧。”
杨缓让他把礼物放到一边,不要提送礼的事儿。,燕萍沏茶,杨缓喝了一口,只听洪秀清赞道:“味厚香烈,好茶。”
“这茶名叫阆苑。”
“好名字,也只有这般神仙的地方,能出这样的茶。”
二人说了一会儿茶,凭着近来的风尚难免是要说些禅的,杨缓对此不大懂,听洪秀清说起了一桩公案,说有个童子拜见佛祖,佛祖问他几岁,他说百岁,佛祖说他打诳。
杨缓道:“那必有个了悟的问题。”
“恩师也听过此事?”
杨缓笑道:“千年大树之灵,未如赤子之明。”那公案是说,人不明理,百岁恰如只活一天,这让杨缓想起黑格尔说中国没有历史,其实是尬黑,他老人家半吊子的事情多了,但是华夏在转型的时候,就表现为没有历史,将所有的历史一揽子丢掉,鲁迅说吃人,“弃我去者,昨日之日不可留。”
洪秀清道:“恩师这意思倒是翻得出新。”杨缓笑笑,又说了几句,洪秀清告辞,他没有提礼物的事儿,杨缓也没说,那礼物就那么坐在洪秀清放置的位置。
且说回宁府,贾珍是贾家的族长,他凭空消失了,荣府也是被惊动了一番,京兆府的通判傅试是贾政的学生,所以贾政让傅试去寻,去找,傅试自上次寻找灭门真凶,找出是锦衣军时,便对办案有些井绳之怕。
怕这回又是什么大棋,但贾政的话他也不敢不听,只得全力寻着。
悬赏,问江湖上的暗线,一来二去,不出三日,贾珍失踪的消息传遍了京城,一时人人自危,说神京中有绑票的悍匪。
作为锦衣军第一神捕的展画虎自然要办理此事。
“这绑票无非是为了钱,可这次绑票却透露着古怪。”
展画虎听好友吕予童这样说,说道:“还未必是绑架呢。”
“可问题是,如果不是绑架,这珍大爷又去了哪里?总不能是寻仙仿道了去吧?”可一想起贾珍的父亲,那出家修道的贾敬,吕渔童又到:“那倒也未必。”
“断案之时,岂有鬼神?”
吕渔童指着案上那如同期盼的地图,“那你说,我闭着眼睛,将手掌按下去,有没有可能按住那个珍大爷?”
展画虎睁着眼睛,只见吕渔童闭上双眸,手掌缓缓拍下去,按住的地方是南城的区域。
“南城龙蛇混杂,保不齐有人动了贪念。”这南城多的是穷人,也多的是那些刀口舔血的人,展画虎觉得吕渔童所按的不无道理。
只是这个还不够。
吕渔童道:“其实这人也不多,你想想,能在宁国府,神不知鬼不觉的把这贾珍掠走的,在这神京能有几个?”
“鬼手张三,鬼面卓....”展画虎说了几个名字,吕渔童道:“你再想想,还不光是这本事的问题,还有一个奇怪的点,我早说过了,如果是绑匪所做,那这件事最奇怪的,就是没有人要钱。”
“我也说呢。”
“所以,按我看来,这绑匪,不是冲着贾家来的。”
“那是冲着谁?”
吕渔童笑眯眯道:“自然是冲着我们。”
展画虎的眼睛一亮:“你是说天地会的人?!”
“难说。”吕渔童边走边道:“可若是如此,贾珍目前没有性命之虞。”
展画虎脑海里想起那日的场景,那女贼确实是一个高手,他有个感觉,这件事就是这个女贼办的。
于是,展画虎道:“既然这样,我还是去贾府一遭。”
吕渔童道:“我和你一起去。”
“宁府,好大的花花世界,你这人就爱去这种地方。”
吕渔童露出了彼此心照不宣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