验尸堂内,非久留之地,那粗使丫鬟来得倒快,她认了认,死者正是她的丈夫,见她眼里睇下泪来,杨缓却暗自心喜。
这金弘历大概还存活于人世,想来杀错了人。锦衣军的那两个,自然不肯帮杨缓给大理寺的郑遂传话,杨缓只能让这个粗使丫鬟带个话回去。
“现在这案子也看了,这位爷,咱们还是回去?”
杨缓颔首:“说的是。”
三人甫至狱神庙,便见展画虎和吕渔童回来,展画虎对杨缓笑道:“好久不见。”
见他一副神采飞扬的模样,杨缓冷下脸来:“是啊,是啊。”
展画虎、吕渔童二人健步如飞,两个锦衣军爷不敢争先,在外面缓步,吕渔童拍了拍展画虎的肩膀,“你放才的笑好似个小人。”展画虎想起杨缓的脸色,开怀大笑:“也不知这杨大爷又怎么了。”
“他这号人,谁能说得准。”
“我倒也不曾想到,这高丽的世子竟然干了那么多事情。”
锦衣军的指挥使初晓此时正躺在椅子上闭目养神,胸膛上放一本《幼嘉诗话》
“指挥,展画虎,吕渔童求见。”
初晓缓缓睁开眼眸,“进。”
“指挥,这事这些日子卑职勘察而来的,请指挥阅览。”
初晓拿过册子,慢慢翻开,说了一句:“庙小妖风大,池浅王八多。”这高丽的人不光贩卖人口,还和女真人有勾连,贩卖情报,狱神庙里早抓了不少的女真人,有些招了,有些没招,有些说了实话,有些没说实话,虽然都遭了严刑拷打,但目前一个都没有死。
“抓,审。”
初晓只是两个字,便让展画虎、吕渔童吃了定心丸,他们可以大展一番手脚。
狱神庙也是分三六九等的,展画虎提着灯笼,来到了最紧要的一处,看守这里的狱卒两个时辰换一岗,确保精力充沛。
牢门开了,屋中之人被铁链捆住手脚,杨缓对着蓬头垢面的人道:“你还准备不说?”
那人轻笑道:“该说的,在萨尔浒,你们汉人应该听到了。”
“你也是汉人。”
那人大笑:“汉人?我算什么汉人?在大尧我只不过是个没人睬,没人理的可怜虫,若说我是汉人,那把我的妻子霸占去的又是什么人?你们!你们这些衣冠禽兽,才是汉人最大的敌人!”
“我不是来和你争辩这个的,你这种卖主求荣的人,有什么资格教训我?我来是想和你们说,你们大汗在神经的布置,已被识破,你很快就可以见到‘鹤来’了。”
“鹤来?”那人的神色显然变了,旋即他又冷笑道:
“哈哈爱兮爱乎爱乎!
爱大位兮一个仇人自屠。
夥颐连翩兮多少一夫。
一夫爱大位兮呜呼不孤。
头换头兮两个仇人自屠。
一夫则无兮爱乎呜呼!
爱乎呜呼兮呜呼阿呼,
阿呼吗呼兮呜呼呜呼!”
展画虎摇着头:“疯了,当真是疯了。”打着灯笼,离了这牢房。
······
郑遂知晓了金弘历可能尚存活于世的消息,忙不得往京兆府的挺尸堂去,他只是看过金弘历的画像,此时在挺尸堂见面貌相似的二人,心里有些欣喜,这说明他的努力没有白费。
兴月楼前的春旗,迎风飘荡,郑遂左顾右盼,今儿这兴月楼人来人往,很是热闹。
妓女们争相夸耀,有的说自个儿这的汤浴好,也有的说自家的香薰气味足,也有的说自个儿会服侍人,还有的说自个儿的丫鬟与自己的心意通,种种不一,郑遂的肩上也有个妓女的手环了上来。
“胭脂俗气。”郑遂不是很喜欢这些气味,但为了探案,也只得虚应起来,他问那妓女道:“听说你们前些日子死了人?”
“可不是?那死者有把子力气,很是粗鲁呢。”
“哦?你知道!”郑遂奇道。
“想来第一次见他也是半个月前的事儿了,一位的下死手,我还真是怕了他了。”
眼见郑遂这一幅吃瓜的模样,那妓女道:“他也不是力气壮大,只是喜欢勒人。”
那妓女道:“如今还没到散衙的时候,这位大人就不怕....”
郑遂把头一低,才发现这妓女的手摸到了他的腰牌,于是从怀里掏出一些银子:“你不说,我不说,谁会知道?”
那妓女笑道:“大人可真没意思,寻常的人此时与我亲香亲香,此时也过去了,大人却拿l钱,当真是见外。”
妓女一脸的玩味,郑遂道:“你在找找别人吧,我私下给的你钱,你们老鸨不晓得的。”抽身离去。
那妓女倚在栏杆边,猜测郑遂的目的。
郑遂打听到死者素日喜欢见的人,这死者点的很杂,此前去梅缘姑娘处是最多的。
掀开斑竹帘,里头是梅缘姑娘的厅子,两壁上挂着四副名人山水,下头四把红木交椅,里头的丫鬟仆人见郑遂近来,便磕了头,见郑遂不给银子,又骂将起来,“哪儿来的野人,见我们磕头,怎么不给银子!”
“这一壶十两银子的茶钱还不够?”
一个丫鬟冷笑道:“哪儿来的穷酸人,出去,出去!”
郑遂涨紫了脸皮,一咬牙,从腰间拿出钱袋,“赏,赏,赏,狗眼看人低!”
那丫鬟见着了真金白银,立时笑道:“方才都是小的有眼无珠,姐夫竟是个真佛,怎么不早些露相,让咱们这肉眼凡胎的着实难猜。”又笑了一番:“我这就给姐夫请姐姐去。”
这梅缘生得柳枝细腰,花样妖娆,郑遂一见,怔了半晌,梅缘抿嘴,觉得此人到时有趣得紧。
“姑...姑娘花容月貌,怎么会见那等粗鲁之人。”
梅缘笑道:“我这般人,身不由己,岂是我想不见就不见的?”
“那想必姑娘也瞧不上我。”
见他一副失魂落魄的模样,梅缘笑道:“不,不,大爷凤致儒雅,妾身是真心想见。”
一杯又一杯,郑遂喝得忘乎所以,眼看这茶壶将近,郑遂又不舍得喝了。
便是此时,门外人道:“姑娘,王爷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