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侯贺来,你是不是受过王子俊的银子?”
侯贺开道:“不记得了。”
“是收得银子太多了,记不得谁送过了,谁没送过,还是年岁大了,记不得?”
侯贺来愣了一下:“年岁大了,记不得。”
杨缓笑道:“少小离家老大回,你要真是记性不好,就该告老环乡,而不是说自己记不得了,银子却不曾少收了人家分毫。”
侯贺来好似有些话要说,杨缓见他有些愤怒样子,不由更加好气。
“侯贺来!老实交代,前些日子兴月楼的命案和你有什么关系!”
侯贺来冷笑道:“没关系,总不能我发现了一个死人,就说和我有什么干系吧?”
“侯大人,知道在我大尧朝,官员妓院宿嫖是何等罪过吗?”
“无非革职罚俸的罪过。”
杨缓冷笑道:“侯大人,你也是两榜进士出身,这般没皮没脸,是否有负圣人的教诲了呢?”
“杨缓,你就是个小人,挑拨圣上残害兄弟,还和我谈圣人教诲!”
“说得好,你几时听说皇上残害兄弟了,大奸大恶者从来冥顽不灵。侯贺来。不知你还记得萧白堂吗?当初你是他的好友,可是他家藏了《兰亭序》,你为了一己之禄位,设计陷害萧白堂,害他身陷囹圄,不知几载。你嘴里没几句老实话,但本官还是对你说一句实话,你家里藏《兰亭序》的事情,就是他的遗言。”
侯贺来哑然失笑,捂着肚子:“报应,都是报应!”像是自嘲,笑罢,他肃然道:“既是这样,那我就说了,不错,那死者名叫金弘历,确实是我让人杀的,但是我背后还有人。”
“谁?”
“楚王。”
初晓看向杨缓,只听杨缓道:“接着说。”
侯贺来:“罪官所说的,还请大人记录在案。”
杨缓看向一旁的文书,点头:“自然。”
“这金弘历是朝鲜的奸细,这兴月楼有个梅缘,也是朝鲜的奸细,更巧的是这梅缘,还是楚王的外妇。近来,皇上在查奸细,楚王怕这金弘历说了什么不该说的,就派人把他除去,不想此人硬是躲了好些日子,前不久我在兴月楼遇见了他,就把他给除了。”
“这么说了,你是楚王一党?”
侯贺来淡然道:“不错。”
“你还有什么别的事要交代?”
“没了。”
“那就签字画押。”那书办把口供拿来,侯贺来拿着笔,却有些写不下去,他原本是打算扯上大旗,吓杨缓一吓,不想杨缓竟然就让他画押,这字要是签下去,楚王会怎么样,他不清楚,但他肯定是必死无疑。
见侯贺来有气无力的样子,杨缓对那个书办道:“你去帮他画押。”
签字画了押,初晓对杨缓道:“他这口供牵扯了楚王,我看不能就那么交上去。”
“怎么不能?”
杨缓斜眼看来,初晓道:“那恕我不能署名。”
“那我就一个人署。”
初晓心中不快,转过头去,他一个小小的锦衣军指挥使,杨缓还惯着他,先行把侯贺来的口供给签名了,就待送进宫中。
不过今儿也不是很着急,九月九日,重阳节,也是他母亲的忌日,把这口供一拿,杨缓就先回了家。
午后,杨缓、杨纶和杨衍去梅嚼山祭扫,秋高气爽,何况重阳本就是登高的节日,唐人刘禹锡有诗曰:
江涵秋影雁初飞,与客携壶上翠微。
尘世难逢开口笑,菊花须插满头归。
但将酩酊酬佳节,不用登临恨落晖。
古往今来只如此,牛山何必独霑衣。
万山红遍,层林尽染,松柏青青,白杨萧萧。
杨衍带了一壶酒,倾扫在张夫人的墓前,墓边的秋草干瘦的如同铁丝。
杨衍连哭带诉,身后的杨衍、杨纶都垂手而立。
杨衍说着近来的事情,天上偶尔有南飞的大雁,大雁极速掠过,杨缓想到了“人生天地间,忽如远行客”的句子。
经过了那么多事情,他现在没有那么多壮志了,他现在只想等迎春长大,那时候,探春什么的也长大了,他的家里也没黛玉的位置了,平平淡淡是真,按照故事的发展,黛玉早夭,宝玉出嫁,宝钗守寡....
......宝钗还有些希望。
母亲,孩儿到底该如何做,你给点指示吧。
······
杨府,花园中安排了几个桌子,丫鬟在煽风烧炉,茶味在空中弥漫,又有丫鬟在一旁拿着扇子热酒。不远处的墙边,摆放二十盆,都是七尺高各样有名的菊花。也有大红袍、状元红、紫袍金带、白粉西、黄粉西、满天星、醉杨妃、玉牡丹、鹅毛菊、鸳鸯花之类。
郑嫣君在给叔叔戴孝,虽然住进了杨府,但今天看着兴致也是不告。
桌上摆了极肥大的螃蟹,有句话说“生吃螃蟹活剥虾”,杨缓也喜欢吃醉蟹,但是杨府吃的都是蒸熟喷香的螃蟹。
燕萍给杨缓挖蟹黄,一个蟹壳就能舀了不少,给杨缓弄了一碗拌饭,极鲜极美。
那边贾府来了人,送茶送酒,杨缓去安排回礼,路上撞见一个抱花瓶的丫鬟,问是何人,说是杨衍一个小妾屋里的,现在去送花。杨缓听罢,不免有些失望。
来人是荣府的赖大,一见杨缓就恭喜杨缓任了监管崇文门税务。
杨缓笑道:“你的消息那么灵?”
“那么大的缺,姑爷又是显赫有名的人,早传遍了。”
听赖大这番恭维,杨缓起了笑容:“你们送了礼来,我也有一句话送你们,近来户部是定然要查账的,你们仔细欠账,若是往日有欠了国库的,一定要还。”说着,让燕远拿了个瓶子过去,杨缓道:“汝窑的瓶子,好东西。”
赖大摸着这细滑的质地,笑道:“没得说,姑爷的话我一定给老太太、老爷、太太带到。”
“送客。”
宴后,杨缓带贾元春、贾迎春二人往荣府去,这次他是醉翁之意不在酒,主要是为了去宁府把秦可卿的嫁妆要回来。
他不是趁贾珍不在欺负人,现在就是贾珍在,杨缓还怕他中风气死了。
而且拿回嫁妆也不够,怎么也得多些添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