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倪二诨名醉金刚,专放重利债,在赌博场里吃闲钱,倒也认识不少人,邢忠虽以为他这是醉酒时的牛皮话,不想这消息还真传到了杨缓的耳朵里。
杨缓听了不喜反恼,他原意不过是拉扯一下,让刑家付些代价,不想竟把事情闹成这样,如此到成他不通人情了,要知此时可跟春风遍布的新时代不同,你不任人唯亲,是要遭人家骂的。
有句话说得好,你不任人唯亲,我不任人唯亲,皇上怎么任人唯亲?你我还怎么进步?
还有一句工于谋国,拙于谋身,这里面的身,指的就是家庭,家族。
虽然儒生对外企干政多有纸墨口舌,但于他来说,那就要讲亲亲之相爱了。
双标是这群读书人的本色。
北风吹个不停,心里牢骚不断。
一旁的黄吉见杨缓笑容满面,问道:“太爷,是要安排在何处?”
“离我远些,还是要避嫌的嘛。”
黄吉眯眼笑道:“明白,明白。”
畜生,你敢明白,你配明白!
杨缓险些来了个赵老爷三连,但他毕竟学养厚,看着还是笑呵呵的,黄吉转身吩咐人去办。
杨缓拿起一杯茶,才喝了两口,外头就来了人,说:“庄老爷差人来请。”
这庄画师在宫里也是号人物,物以稀为贵嘛,但杨缓结识他倒不是为他在宫里有些身份,而是因为上次这庄画师为了捞拿几个红发洋人,送他了一副春宫。
帝王春宫,极致写实,看他送画时眷恋不舍的表情,杨缓就知道这是他的得意之作。
确实是得意之作,画中只有两个人,一个是崇仪帝,还有一个是水澹月,庄画师壮着胆子,画了两幅,交了一副,不想为了捞老乡,就把这宝贝送给了杨缓。
不是杨缓说,确实画得惟妙惟肖。
也不是杨缓要说他那个表哥,学谁不好,偏偏学宋太宗。
人家都是学什么汉太宗,唐太宗,你这学宋太宗,是否有点....?
庄画师,名语仁,画画的本事杨缓是见识过的,黑头发,听他说祖上是罗马的贵族,长得有些沧桑,据说还是个多面手,精通神学,还会造枪。
杨缓下了马车,顶着风,入得屋,把鹤氅递给燕远,燕远挂在了一边,庄语仁见了,笑道:“兵备竟来得这般快。”
杨缓一屁股坐在红木椅上,靠着椅子背:“你这人倒会享福,这半冷天,煮起这铜锅来。”
桌上的铜锅咕咕的发着声响,庄语仁笑道:“这都是和上邦的人学的,依我说,论起吃食来,我们那方的人真比得上茹毛饮血。”
杨缓也不问别的了,此时的大尧是天朝上国,但这些西洋人才拥有未来,虽说此后又是华夏人的天下,但又一次的复兴,华夏人又是付出了何等的血与泪,让人一想就觉得肩上沉重。
对大航海以来西升东降的原因,学界的著作车载斗量,多如牛毛,但依照杨缓看来一个,西方的公司承担了社会大生产的功能,但东方没有相应组织,组织度高的打组织度低的,就是降维打击。
但这一句话只是总纲,在杨缓看来,大体是因为西方金属充足,有钱则有信,故而能组织的人多,东方的货币少,官民之间互相猜忌又久,带清又是个防汉重于一切的国家,所以西方船坚炮利而来,带清的表现连非洲土著都比不过。
掀开锅盖,白茫茫肉香弥漫,下头的炭烧得通红。
外头北风呼啸,屋里暖和宜人,庄语仁劝一杯,杨缓喝一杯,吃得不亦乐乎。
吃喝之间,庄语仁说起了青杨缓来此的原因,他打算修一间育婴堂,找杨缓要些赞助,杨缓没有同意。
拿我的钱,宣传你的教是吧?
何况育婴堂这种东西,猫腻太多,真要是那么好,马逆鼓吹那么久社会化抚养又是为了什么?
杨缓可不想成为刽子手的帮凶。
甚至这庄语仁要是敢建,杨缓就以与朝廷争民心的名头,把它拆了。
杨缓没同意,庄语仁也不急,山不转水转,这事儿反正还有别人,他找杨缓吃酒,纯粹是因为他觉得杨缓这个人值得结交。
吃得身热,杨缓也不吃了,告辞,庄语仁起身相送,望杨缓马车不见了,方才转身回屋喝酒。
······
看着面前这个船运公司庄叔介绍来的胡三,杨缓道:“宁府的贾蓉这些日子在拥花楼,你想法子近他的身子,到时候有大钱转呢。”
庄叔说这胡三一手骰子玩得出神入化,江湖人称鬼手胡,杨缓看了,天魔乱转,确实不凡,既然如此,那就给贾蓉做个局。
自个儿的便宜儿子,不用白不用。
“是。”胡三领命而去,杨缓也什么事儿,四下闲逛,行到一处,听得二人聊发财,说是京兆府衙门的差役带着一群轮女的光棍,这女是从天津逃出来的,是个大户人家的丫鬟,孙府尹打了那些光棍几十板子,如今要差人把这丫鬟押解回去,这人见这丫鬟有些姿色,动了心,把这丫鬟瞒了,睡了三日,被家里悍妇知道,现在这差役打算把这丫鬟卖了,说话当中的有一人原打算买的,可后来打听他是被光棍轮流强顾过的,也不肯了,一旁的人劝他买了,倒手再卖。
“他被老婆知道了,定然急着脱手,价钱怎么也低了,这事儿本也不光彩,你算是捡着了。”
二人说得热闹,听得一句“成何体统!”吓得忙一转身,见是杨缓,都吓得双腿发软,磕头认错。
这事儿杨缓不听就罢了,一听就必然要管,问清了衙役姓名,杨缓起身,一到衙门,把这话说了,江府尹气得眉毛倒竖,把那办事的差役传来,发了签子,一顿水火棍招呼,打个半死。
杨缓这丫鬟还算有些姿色,担心又生什么波折,怜香惜玉的他便向江府尹买了,江府尹也不要钱,白送给了杨缓,杨缓得了,转身赏给燕远,不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