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英,也就是陈逸在宫城外徘徊一会,觉得这样干等着也无济于事,于是干脆跟着唐徽返回唐氏府邸。
唐徽由于张让的关系,在南宫大部分地方都可以自由进出,但平素还是住在家里的。
陈逸骑驴慢行,心里在盘算袁绍的行动。
袁绍与王芬暗谋:引诱皇帝回河间,返回冀州的王芬趁便挥军邀击,逼皇帝逊位于合肥侯。
与此同时,为防意外,一旦皇帝出京,袁绍便将偷来的传国玺奉上,在京城直接拥立暗中取来的合肥侯为帝。以诏书控制北军;骗何进何苗入宫,率虎贲郎拿住。
然后借着新帝的命令,直接扫除宫庭一干阉党,寸草不留!
如今,陈逸的任务就是接应小宦官,送出传国玺。
玺有三种:传国玺、皇帝玺、天子玺。
皇帝玺三:皇帝行玺,册封王国侯国;皇帝之玺,颁赐诸王诸侯书;皇帝信玺,拜将发兵。
天子玺三:天子行玺,征召大臣;天子之玺,册封外国君主;天子信玺,祭祀天地鬼神。
传国玺一。只是传国之用,平素里根本没人在意,一直在帝案边角的漆金盒中,盒子从不会被打开,即使里面的玺印不见了,也很难有人发现。
皇帝午后会回北宫,明日卯时他要去毕圭苑打猎,到时候袁绍会想法子拖住御驾,不让他回宫城。
十常侍、在值羽林、在值虎贲也会跟从皇帝耽搁在毕圭苑,宫中盘查松懈,所以小宦官和陈逸有一天半日的空档可以行事。
适才陈逸得到袁绍通知之后,就借唐徽的掩护入了宫门,通知小宦官去偷玺,和他约定明日同一时间来取玺。
小宦官当然不明就里,他职司太低,根本不了解军国大事,至今都认为这不过是一方装饰玺印。他还以为,让他偷玺,不过是陈逸替蹇硕传达的对他忠心的考验。
他相信自己一旦成功,就能抱上蹇硕的大腿。
而蹇硕,是知道偷玺一事的,但他并不知道陈逸的身份,也不清楚袁绍的图谋。他收受了袁氏的贿赂,以为这是袁氏在通过偷玺来陷害张让,诛除此人。
袁氏平素里对宦官袁赦尊敬得很,袁赦与蹇硕相互信任。所以如今正得圣宠的蹇硕不担心袁氏会对付自己,自然乐于一同陷害政敌张让。
想到这里,陈逸冷冷地笑,握着缰绳的拳头几乎勒出了血。
他之所以参与这一切,甘心受袁氏驱策,根本不是为了什么另立天子,激浊扬清。他只是想要杀尽宦官,为全家枉死的亲人报仇。
陈氏只剩他一人,身躯已残,容貌已毁,如同行尸走肉,之所以不死,只是因为报仇这一执念时刻焚心烹肝而已。
陈逸忽然瞠目出血,仰天大笑,却无尽悲凉。
唐徽被他吓了一跳,心想自己这个倒霉师父越来越不正常。
……
……
曹昂拖着疲惫的身躯,总算迈进了自己的小院子。
诗经正和张春华歪坐在夕阳映照的花架子下聊天,看到他的样子,俱都心疼地跑过来为他解甲。
舒舒服服地洗了一个热水澡后,曹昂换了身轻便的禅衣,也坐在花架下逗弄两个女孩。
这时曹安民敲门,说这几日曹昂命江起和宫进研究的自动竹笼有了进展。
他拿来了一个鸟笼大的样品。
曹昂拿过来看,这个“竹笼”是由一片片末端烤弯的竹片拢成,像是几条锄或者耙弯处箍连,攒在一起。由于铁箍只拢住了拐弯处,所以一放到地上,长长的竹片便都摊开,而那弯曲的底部末端反而朝天,看起来一点都不像“笼子”,更像是一朵花。
“这叫什么竹笼啊!什么东西都包不住!”张春华觉得非常奇怪。
诗经也好奇地瞧着。
曹安民抓起院子里的猫:“瞧着!”
他一把将猫扔进“花心”,猫一挣扎,竹片朝天的末端反而被压下,摊在地上的竹片齐齐合拢。
竹片直的一端正好夹住了猫脖子,将猫死死地困在了里面。而且由于“笼”底部弯曲处参考了不倒翁设计,所以怎么晃都晃不倒。
它越挣扎,竹片夹得越紧,还有一部分竹片随着挣扎松开夹紧,抽打得也越狠。
猫被打得呜哇乱嚎。
“这……”张春华连忙解开,心疼地抱起猫安抚,“这是干什么用的?真坏啊!把吃货都吓坏了……”
猫是曹昂专门为张春华养的,就叫做吃货。
曹安民得意一笑:“都是阿兄的巧思。这是自动竹笼,完全可以用在行阵和打猎之中,既能困人又能上刑,还是‘自动’进行。拆卸方便、还很轻巧。现在有大中小三种。大的为连排,可以当做自带陷阱的防护鹿角用,竹片顶端还嵌了铁刺。中的可以猎熊虎,小的可以抓人。”
张春华侧面啧啧:“真损啊!被你抓住还不算,还要自己给自己上刑……”
曹昂点点头:“试验过了吗?”
曹安民嘻地笑了:“险些将江起的鼻子打掉!还找力气大的胖子试过,根本挣不开。”
曹昂哈哈笑:“明天,咱们就拿着新玩意儿,去会会老朋友。”
虽说袁熙被杨慎教训了几次,并且也听说了自己在宫城拔树的事。但人心叵测,还是需要有所防范的。
若是他们真的没有坏心思,就当给他们看点新鲜玩意。
若是他们有什么坏心思,可别怪自己拿他们试手了……
张春华皱着好看的眉头,歪着脑袋看曹昂。她总觉得,现在这家伙在想什么不得了的坏事了。
……
……
翌日。
曹昂换上猎装,带着安民和精锐部曲,在马上绑了松开箍的竹笼零件,前往袁氏与袁熙相会。
袁熙早就带着一众纨绔等在自家侧门。
看到曹昂雄姿英发地纵马驰来,他连忙带人下马,笑着迎接。
曹昂等人也下马,叙礼。
他和袁熙当初已经在老曹的引荐下换过名刺。
“曹郎中,多时不见,可安好?”袁熙满面春光,根本看不出他和曹昂曾经有过过节。
曹昂也和善极了:“显奕兄近来可好?承蒙相邀,倍感荣幸。”
两人同时大笑,握住彼此的手,不仅不像曾经起过冲突,反而像是穿一条裤子的好兄弟。
“曹郎中简在帝心,贵人事忙,如若寻常,熙也不敢相扰,”袁熙说着,与身后一干纨绔对视,“只是今日有一豪杰,共邀我等围猎。此人非同小可,不可不识!”
曹昂撇撇眼角,心想你们这些人能认得什么豪杰?估计多半是又找到了什么人,来给自己设套。
他回头看了看自己部曲马上的家伙事,呵呵一笑。
如今不在宫里,打猎荒郊野外,你们这些竖子若敢造次,看本郎中不让你们自己把自己打出屎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