休整数日,曹昂大军开拔,他们将守令也一并带走,让他指路。曹昂在端氏城中留下可靠的部下把守,免得被截断归途。
深山行径,既窄又险要,很多路段都不能骑马,只能牵马缓行。
“幸好没有下雨,不然山洪乱发,道路泥泞,更是难以过人。”
走了数日,这条上党通往河东的山径才走了大概不到一半,守令眼见众军披发,想着办法打气。
可是他刚刚说完这句话,天风忽劲,道路两侧山岭嵯峨夹峙的一线天空就涌起了乱云。
乌云眨眼密布,雷霆大作,大雨瓢泼而至。
“快,上山脊,这种大雨定有山洪!”守令狂呼。
曹昂当即下令众军寻找山脊,扎营躲雨。
他留在后面指挥,让夏侯惇等人头前引领。
佟金玉率领三百亲卫守护在他身边。
“山区的雨向来如此,来得狰狞,去得也迅速。但一场大雨过后,路几乎就不成路了。”
她抹把从脸上不住流淌的雨水,对曹昂说。
“既然要兵行险招,就免不了遇到各种麻烦。道路问题不大,一会雨停,让将士们砍些树枝铺路,就不怕泥泞了。”
曹昂一边对佟金玉说话,一边将尾队收拢,正准备跟着兵马上山,两人就听到侧边的山坡密林里响起摧枯拉朽之声。
佟金玉脸色大变急忙扯马:“不好,是山洪来了,快跑!”
然而山洪看似缓慢,但实际十分迅捷。他们侧面的林子树木崩毁,大地裂出深深的壕沟,洪水如怒龙一样冲撞而来。
曹昂和佟金玉来不及与前军汇合,只能扯马后退,先避过洪水再说。
可这股洪水来势猛烈,却又七折八拐,转眼时间就将两人逼得离亲卫都越来越远。
曹昂无奈,只能带着佟金玉跨岭登山,躲避股股倾泄的洪流。
等到两人总算找到一处结实的山脊歇马时,大雨渐渐停了。
佟金玉看着浑身湿透的曹昂,松了口气:“幸好雨停了,否则就算不被洪流冲走,都会得了大病。”
说着,她皱起眉头:“可是即使雨停,山洪也得倾泄一会,道路冲决,改变良多……不好汇合大军了……”
曹昂看了看七沟八壕的大地,对佟金玉笑了笑:“没关系,有叔父带兵,不会有问题。反正山洪退去也需要一会时间,不如烤烤火,免得生病。”
“哦……啊?”佟金玉想到了什么,脸微微一红。
曹昂看着她的脸,也想到自己和她孤男寡女,烤火未免暧昧。
自从帮她找到董白后,佟金玉在自己面前就时常娇羞。
“可是通权达变,总不能一直穿着湿衣服生病吧?”
说着,曹昂解下袍子,去拾柴火。
佟金玉低着头,素指绞缠腰间的绦带,纠结一会,一跺脚也去帮曹昂。
两人在茂密的大树下捡了些没湿透的树枝,山洪已经退去。
“不妨就在这等着大军来找我们,毕竟如果咱们也乱找起来,可能还更不容易遇到。”
曹昂钻木取火,不过一会,木柴堆就“噼啪”燃着,但是由于是湿柴,烟比火多。
佟金玉皱眉,呛得咳嗽,眼前一暗,发现是曹昂展开湿透的锦袍挡在了自己身前。
她低头看地,足尖对蹭:“谢……多谢……”
曹昂不以为意,将锦袍挂在插在地上的树枝上,开始解甲。
佟金玉看他不方便,主动过去帮他。
雨后的山林清新无限,偶尔在沾湿带露的树丛中会漏出几声清亮的鸟鸣。
两人认真的做着事,谁都没有说话。
气氛却越发暧昧起来。
佟金玉有些寒凉的手指突然触到曹昂火热的肌肤,她吓得一缩,却被曹昂忽然抓住了她的手。
“曹君……你……”她缩手不是,不缩也不是。
曹昂将她因为常年劈剑持槊而虎口满是厚茧的手握在手心,皱眉:“怎么这么凉?真的会生病的……”
“我……奴家……”佟金玉被曹昂突如其来的关怀冲破了心防,语无伦次起来。
她含羞抬头,看到曹昂紧锁的眉头,看到他认真地呵着自己的手,心头一热,忽然就抛开了一切娇羞。
她唇角翘起,眉眼弯弯,大大方方地对曹昂说:“郎君,你真好。”
曹昂愣了一下,抬眼看她,发现自己从来没见过佟金玉这么笑过。
很美,很可爱。
于是,他不自觉凑近了脸。
佟金玉知道他的意思,但她没有闪躲,只是脸更红,美眸斜下瞥地,躲开他侵掠如虎的眸子。
两人唇间的距离近在咫尺。
鼻息撩人。
可是一声枯枝断裂的声音从林中响起,打破了他们之间酝酿好的氛围。
曹昂按剑,佟金玉拔槊。
两人同时望向深林,心口却凉了下来。
密密麻麻的人影不知道从哪里钻出,围拢。
不是曹昂军,而是衣衫褴褛的山匪。
……
……
或许是看两人披挂盔甲,座下马肥,山匪们倒也没有敢太过无礼。
只是裹挟着他们进了一处丛林掩映的寨子。
曹昂多次提议,让他们将自己送回军队中,届时定然多给他们粮马。
可是山匪们无动于衷。
来到大寨,众匪也没有关押他们,而是刻意安排了相对干净的屋子,将他们软禁起来。
“这些匪寇,究竟想做什么?”
佟金玉惊疑不定。
曹昂想了想,拿起水壶给自己倒了一盏水:“既然对我们以礼相待,兴许是有所求。你我二人无能为也,可大军过境,动静不小,大概是被他们知道了动向。想要我们做些什么。”
佟金玉皱眉:“不知道夏侯将军能不能找到我们,会不会着急。”
曹昂晃着盏,低头看着盏中的水波:“叔父带兵当机立断,如果找不到我们,也会及时进发,不会耽误我们袭往河东的大计。”
两人正聊着,木门吱呀打开。
一个匪寇挠着光溜溜的大腿进来:“丈三大兄回来了,要见你们!”
曹昂和佟金玉对视一眼,大概猜出这个丈三应当是此寨的头领。
曹昂揪了揪湿漉漉的盔甲和内衬:“好,但是能不能生些火,我们都湿透了……”
土匪看他一眼,轻蔑笑了:“湿透是因为你们有好衣服穿,俺们就裹一条破布,湿了擦擦身子,就不会湿透。”
虽然他嘴上这么说,但还是吩咐人在屋子里点上了火盆。
曹昂带着佟金玉来到寨子中心的木屋里。
身材如竹竿般的丈八正在烤人。
曹昂和佟金玉对视,都看出了彼此眼底深处的悚然。
那被烤的人,还没有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