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秋多阵雨,彼时的洛阳自然下起了雨。
那从灰蒙蒙的雨云中传来的隐隐雷声,仿佛就是为下方的大汉王朝而敲响的丧钟声。
在段珪离开广平后不久,便派人飞速赶往洛阳传递急报,弹劾卢植畏敌不前。
而同时,弘农杨氏的杨赐也如朱儁和傅正所愿,弹劾张让与黄巾军勾结,意图谋反。
淅沥的细雨忽然变的狂躁,击打在西宫的屋脊上。
豆大的雨水顺着瓦缝流下,经斗拱过飞角,最终从屋檐滴落,掉在古朴的青石板上,发出阵阵的嘀嗒声。
此时,被雨淋了一身的张让正颤颤的脱下冠帽,跪在西宫殿前。
乌黑的长发掉落着浑浊的水滴,张让惨白的脸上没了以往的笑容,而牙关似乎因为寒冷而不停打颤。
与此同时,西宫内。
汉灵帝刘宏正披着一件龙袍,袒露着胸腹侧躺在榻上,脖颈上还残留着一个个血红的吻痕。
“张让呢?”
刘宏皱着眉头,面色有点难看。
闻言,殿下的赵忠对刘宏的这副打扮自然早已见怪不怪,拱手躬身回道。
“张大人正在外面跪着。”
刘宏嗤笑一声,神色又阴晴不定起来。
对于这些宦官,刘宏一向都很宽容。
毕竟用起来确实顺手的过分,因此只要张让和赵忠他们没犯什么大错,刘宏都会懒得追究。
可这次张让被弹劾与反贼勾结,意图谋反,而且证据确凿。
这无疑是触及到了刘宏的底线,他自然不得不重视。
“太平道的手都伸到皇宫里了?”
刘宏喃喃自语,声音小到只有他自己能听见。
“万一......”
刘宏莫名有些不寒而栗,看向赵忠的眼神都有了几分怀疑。
毕竟这天下想让他刘宏死的人可不少,如果连身边这些宦官都被渗透了的话,那他刘宏的脑袋保不齐哪天就掉了。
而刘宏沉思不语,赵忠也不敢妄语,大殿内就这样陷入了死一般的沉寂。
“轰隆!”
大殿外突然传来一道轰鸣的雷声,震的赵忠心神不宁。
接着,赵忠像是感受到了什么,不自主的抬头一看,只见原本还在榻上的刘宏不知何时竟已经来到了赵忠跟前。
赵忠自然被吓了一跳,可他依旧强忍着没做出什么动作。
虽然赵忠没和黄巾军有什么联系,但刘宏这么一搞,他的心理压力还是不小的。
“张让手下那个叫许充的门客呢?”
刘宏幽幽开口,忽然问道。
而赵忠则浑身打了个激灵,毫不犹豫的俯身在地回道。
“禀陛下,此人只有张大人知道。”
闻言,刘宏摆了摆手,沉声说道。
“让他进来吧。”
刘宏话音刚落,赵忠便连忙应是,随后才如释重负的起身向殿外跑去。
不多时,待赵忠来到张让跟前时,才捏了一把冷汗。
“张兄,千万保重啊!”
赵忠言罢,就一脸无奈的摇头叹气。
而张让见此也面如死灰,原本悬着的心也终于死了。
“快去吧,可别让陛下等久了。”
赵忠出言催促,搀扶起张让后,便目送着他踉跄的走进殿内。
片刻后,张让便已披头散发的来到殿下。
为了保命,张让一见到刘宏,便扑通跪倒哭道。
“陛下,臣冤枉啊!”
可刘宏看着殿下涕泪直流的张让,却是面无表情,反而冷声说道。
“张钧那次你说是诬告,徐奉那次你说是陷害,这一次证据确凿了还是冤枉?”
此刻,张让看着刘宏冷漠的眼神,无力辩解。
“是臣有眼无珠,请陛下治罪!”
闻言,刘宏又冷笑道。
“好一个有眼无珠,真以为朕不会杀你啊?”
“朕还是劝你赶快老实交代,免得还要受那皮肉之苦。”
而张让自然不愿意背上这口锅,他明白要是自己真承认了,那刘宏是绝对不会让他活着的。
“臣对陛下忠心耿耿,万死不敢相背陛下!”
“臣愿意上缴全部家产用以剿灭张角,还望陛下明察秋毫!”
作为十常侍之首,张让的贪婪程度比其余十一人加起来都还要更甚,可谓是真正的视财如命。
刘宏微微挑眉,似乎有些动容。
张让的家产虽然不小,但刘宏在意的并不是这些,毕竟张让死了之后,他的家产还是会落到刘宏手上。
而刘宏在意的是张让究竟有没有与黄巾军有勾结,要是错杀了张让,那对于刘宏来说还是有不小的损失。
一顿饱和顿顿饱,刘宏还是拎的清的。
虽然张让的态度足够坚决,但这次毕竟证据确凿,刘宏就是想放过张让也没有合适的理由堵别人的嘴。
想到这,刘宏左右为难后,还是长叹道。
“既然如此,那你便先去把你那些门客带来,尤其是那个叫许充的人,朕亲自审问。”
“如果的确与你没有关系的话,朕自然免你的罪。”
闻言,张让本应大喜谢恩,可却当即语塞。
没做亏心事,自然不怕鬼敲门。
张让的手脚本就不干净,而实际也的确如此。
对于自己手下那些门客干了什么事情,张让是一清二楚。
之前张角为了堵张让的嘴,借着那些门客的手给张让送了不少金银珠宝。
而钱财迷人眼,张让因此也这才默许了那些门客在洛阳散布太平道。
因为张让原本以为张角就只是一个普通的山野道人,所以就觉得放任其传个教也掀不起什么大风浪。
可黄巾之乱发生后,张让才知道他干了件什么蠢事。
如果张让早知道张角会闹出那么大的动静,就算打死张让,他也不敢收那钱。
什么钱该拿,什么钱不该拿,张让还是清楚的。
所以在张角起事之后,张让就立刻赶走了那些门客,大大小小杀了不少人。
之所以没有杀了那些门客,是因为还是怕把张角逼急了,给他来个鱼死网破。
而现在刘宏又让张让找人,可张让这会能上哪儿去找?
不过事已至此,张让也只能硬着头皮说道。
“禀陛下,事发之后,许充那些人就已经跑了,还请陛下能多给臣一点时间。”
闻言,刘宏没有马上回应,只是盯着张让的眼睛看了好一会儿,才幽幽说道。
“朕给你三个月,这要是找不到人就别怪朕无情了。”
张让被刘宏盯的头皮发麻,颤颤巍巍的叩首说道。
“谢陛下!”
……
另一边,广平。
卢植也因为段珪的弹劾,被押去了洛阳。
而朝廷也派了董卓来接替卢植,剿灭张角。
营帐中,刘备正气愤的说道。
“朝廷怎么能如此对待师君?!”
“二弟三弟,事不宜迟,我等赶紧带黑骑去救师君出来!”
刘备一边说着,一边收拾起行囊,神色焦急。
“大哥!”
“我等要是真去劫人,那才是害了卢将军!”
关羽一把拉住刘备,张飞则在一旁不知道该做什么。
“如果四弟还在的话就好了。”
刘备瘫坐在椅子上,摇首长叹。
闻言,关羽和张飞皆是一顿,神色也变的伤感起来。
“四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