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此情形,不等刘景荣想出办法,老班长竟然脱下军装,换上了一身普通百姓的衣服,对刘景荣说:“三儿,这回该俺想办法了。”
不等刘景荣反应过来,他直接跑向了鬼子,边跑过去边说:“太君!太君……”
“他不是要告密吧?”栓子大吃一惊,说着举起枪瞄准他。
“住手!”和尚小声呵斥,还把手掌堵在了他的枪口之下,对栓子小声说:“他若告密,早逃跑了。”
“你的……”对面的鬼子用生硬的汉语正要说,老班长对他们点头哈腰,作揖鞠躬,一脸的谄媚,一边说,一边比划,表达出的意思是:我给川军炒过菜,知道一条小路,可以绕道他们背后。鬼子看了个半懂不懂,但经过费事儿的一些交流,才明白老班长要表达的意思。他们对老班长得意地笑着竖起大拇指,对他一个劲儿说:“良し!(好!)”然后放心地把枪收了起来,而这时老班长的手里不知何时多了把牛耳尖刀,本来是剔骨挑肉用的,因形状酷似牛耳朵,所以称为牛耳尖刀,他正要捅向鬼子的心窝,鬼子也反应了过来,立即用枪对着老班长的胖肚子捅过去,老班长肥胖的身子伶俐地躲过去,然后刺中了对面鬼子的心窝。鬼子惨叫一声,另外的俩鬼子一见这种情绪,立即抄起枪,对老班长的两肋捅去,老班长躲不过,就挨了这两下,他“啊”的叫一声,看到鬼子腰间的手榴弹,就立即抽出一个,拧开盖,拉开导火索。老班长大喊:“葫芦,快带大家走!”
两边的鬼子赶快躲避,“轰隆”一声,掩盖了刘景荣的叫声:“老班长……”大家不顾爆炸的冲击波,赶快跑去,却被冲击波掀了个马趴,他们赶快过去,对两个炸伤晕死的鬼子就是一轮刺刀,发泄对老班长的不舍。
“弟兄们,实话说了吧,团长叫咱当逃兵。”刘景荣被老班长的死震惊到了,他想起豫北人可欺辱,会忍耐,但绝不会有仇不报。他也不忍了,对姚静姝说:“静姝妹妹,你带着伤员去后山,地方已经画到这块布上了。”
“我们也不走。”伤员们一听,顿时不干了,也不想背临阵脱逃的骂名。
“你们懂个啥?就你这样,上了战场不是添累赘吗?”刘景荣说着,举起三八枪,说:“囫圄个,能打仗的弟兄们,都跟俺走,重回战场,拼一个够本,拼俩赚了。”随后,他对着和尚半跪说:“师父,徒儿不孝,辜负你叫俺活下去的好意,但景荣心意已决,如果这次葫芦不死,肯定给您养老。”
和尚见这种情况,就把佛珠取下来给刘景荣,一言不发,双手合十。刘景荣就给了姚静姝一把盒子炮说:“谁不听就打死谁。赶紧走!”
“是!”大家含着泪送别了刘景荣,刘景荣带着山娃,栓子等16岁以下的孩子和炊事班重返战场,医护队则继续朝后山缓慢行进。
此时天空一片阴沉,狂风更甚,正面战场上,鬼子也在数攻不下后倍感受辱,于是军官带队,冲锋陷阵;只是这一次,他们太过无耻,把不少沿途抓来或者骗来的老百姓带到前面,来挡川军的子弹。鬼子的刺刀和长枪对着这些无辜的百姓,任由他们哭喊,哀嚎,害怕,也被鬼子和二鬼子用刺刀逼迫着向川军的阵地走去。
鬼子这一招太过无耻,也太过狠绝,无战事的时候就伪装出各种亲善,但等啃到硬骨头的时候,就用无辜的百姓来挡子弹,趟地雷,更让人不齿的是,他们一边强迫老百姓,一边告诉他们为皇军死是他们毕生的荣耀。
鬼子的恬不知耻激怒了大家,可是也没有办法,眼瞅着百姓一步一步走来,后面就是鬼子和二鬼子。川军开枪吧,首当其冲的肯定是老百姓,不开枪吧,等到百姓过来,鬼子也跟着冲进来,局势更加无法收拾。
“龟儿子的哈皮鬼子,有种放了老百姓,咱们真刀真枪地干!”王炳辉对着鬼子大骂:“你们平日口口声声的武士道,就是叫你们拿老百姓挡子弹,自己做缩头龟儿子的吗?”
“啪啪”两声枪响,算作回应,王炳辉立马躲避,但是肩头还是被子弹射穿了,更是对鬼子的无耻痛恨至极。
“老乡们,鬼子就是想让你们死,大家别上当!”就在大家无计可施的时候,张义对着大家大喊:“大家听俺的,都趴下,爬过来,咱国军专打鬼子。”
“听张连长的,打死站着的。”樊景程一听,心里不由得叫好,随即说:“都用枪招呼,别扔手榴弹。”
老百姓本来是被胁迫的,正发愁怎么办,这时张义的话仿佛指路明灯,他们立即趴在地上,爬着走,而此时,他们身后的鬼子和二鬼子感觉大事不妙,正要用刺刀逼迫他们站起来,“啪啪……吧嗒吧嗒……”川军的子弹可就飞来了,他们顿时成了活靶子,倒下一片。虽然有些反应慢,没趴下的老百姓也被打死了,但在当时的情况下,这是唯一可以尽可能救下老百姓和保存川军并杀死鬼子的方法了。
这一招出乎了鬼子的预料,他们想不到川军轻易破解了自己的肉盾阵,还依旧恬不知耻地暴跳如雷,他们不会眼睁睁地看着老百姓爬过去,但是此时又没有了炮弹,而只要有人对百姓开枪,就会首先招致川军的子弹。
鬼子这时的弹药也不多了,他们把飞机派上来,准备轰炸逃过去的老百姓,鬼子这下子真的狠绝透顶,丝毫不给任何活路。川军立即整合所有的弹药,装到机关枪的弹夹里,飞机来丢炸弹时,为数不多的机关枪由两人一组地架着,从四个方向向鬼子的飞机喷射怒火。随着炸弹的破空声由远及近地传来,大家知道离爆炸不远,但依旧瞄准飞机不放。“轰隆……”的三声爆炸,地面顿时生起一片火海,不少人被冲击波掀翻或者震晕。而与此同时,鬼子飞机的尾翼也冒起了黑烟,立即失去了平衡,然后坠入山谷。一团耀眼的火光后,“轰隆……”的一连串声响随后传来。
鬼子一看飞机轰炸没起多大作用,就让装甲车开上山坡,来到了并不适合装甲车的山坡,而这时的川军似乎早就准备好了,等装甲车靠近,一队又一队的士兵抱着炸药包就冲上来,一拨倒下了,另一拨立马冲上来,鬼子的车也不由得慢了下来。但更多的士兵冲上来,很快来到装甲车下面,他们拉燃导火索,很快,又是一声声“轰隆”声,装甲车立即变成了火球。
辰飞看到这儿,不由得对三爷所在的敢死队肃然起敬;他虽然也曾慨然赴死,但自问根本没有当年这些川军的决绝。作为现代人的他自然知道,鬼子的飞机多以零式战机为主,性能好,灵活性强,速度快,加上当时的飞行员大多有经验,但其机身外壳遇到捷克机关枪的火力网也是在劫难逃。因为日本资源匮乏,在中国的装甲车主要是以火力为主,攻击力十足但防御力不强,鬼子的装甲车虽然火力十足,但是底盘和侧身装甲都并不厚,甚至机枪就能打穿,而当时的川军为了炸掉装甲车,死了不知得有多少人。一场场的胜利完全是由血肉之躯堆积起来的啊!
战场上,鬼子指挥官这下子也急了,让大家发起玉碎冲锋;他们完全不顾任何的打法,不计伤亡,不计代价地冲向阵地。王炳辉把守第一道防线,他亲自带队和鬼子拼刀枪;最后因为寡不敌众,身受多处伤而停止战斗,但斜倚长枪,久久不愿倒下。
樊景程和张义等人看了之后,也不由得大怒,带大家不要命地冲到鬼子阵前,双方混战在一处,锅底和盖子所带的人此时也所剩无几,但每个人心里无比痛快,自感从未打过这样酣畅淋漓的大仗,他们也丝毫不退缩,同鬼子以命换命,死在了刀枪之下,盖子看兄弟们惨死在鬼子刀下,拉响了手榴弹,同鬼子一起炸上天……
张义和王小光在拼杀的过程中,被冲散,却被一发不期而遇的炮弹炸得掀翻在地,晕倒在战场上;樊景程自知大势已去,号令自己的警卫在鬼子靠近时引爆埋放在周边的炸药。
鬼子一点点地杀过来,樊景程则大声地喊着:“国家有难,匹夫有责,勇往直前,勿忘本分!有心杀贼,无力回天,死得其所,快哉……快哉……”他和鬼子边喊边打,虽然他功夫不错,但寡不敌众,受了不少伤,然后,他被鬼子枪杀。
樊景程倒下后,残余的士兵与鬼子们拼杀地更凶了,甚至留下帮忙的村民丝毫不在乎自己没上过战场,也忘记了害怕,抄起大刀和鬼子厮杀。
“杀呀!”刘景荣也带着栓子,山娃及炊事班杀过来了,战场又是一片混乱……
这一仗不停歇地打了一整天,双方都付出了惨痛的代价,到处是尸横遍野,到处是焦土废墟,到处是血流成河,到处是血腥焦糊……真可谓:
夕阳西下,映红了黑色大地,
荒野焦土,只剩下满目死寂;
凛冽寒风,席卷刀枪马革,
昏天暗地,悲恸人间炼狱。
“人呢?咋都不起来啊……”刘景荣看到这样的场景,不由得痛哭失声:“团长,营长,连长,小光,你们在哪儿啊?答应一声啊……”
“喜鹊哥,大柱哥,锅底哥,盖子哥……你们在哪儿?”栓子也撕心裂肺地喊:“人太多,脸上都是黑泥,俺认不出你们啊……”
“麻二哥哥,团长,排长,你们在哪里哟?”山娃也用川话喊:“是你们带我出川,现在带我回去吧……”
他们四处搜寻,四处喊叫,看到这样的惨象,不由得哭泣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