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快,卫兵带着范箬箬进来。
范箬箬看见李承云,眸子微亮。
她提着裙子,快步走近,白皙脸颊泛着淡粉。
“四皇子!”
范箬箬大眼睛亮晶晶地看着李承云。
“范小姐来镇北城所为何事?”
李承云瞥了眼范箬箬风尘仆仆的样子。
镇北城距离京都数百里。
天高路远的,她不好好在皇城待着,跑来镇北城作甚?
一个弱女子,路途迢迢地跑过来。
路上必然吃了不少苦。
这让李承云不明白。
范箬箬不辞辛苦地前来,究竟为何。
范箬箬表情变得悲伤,眼中似乎有泪光流转。
“我哥得知陛下将婉儿许配给你之后,日日借酒浇愁,心中郁郁。”
说到这里,范箬箬眼神掠过茫然。
她不明白,她哥的才华虽然比不上四皇子,但是在京都也排得上号。
怎么就一蹶不振到这种地步?
范箬箬心里是失望的。
在她心里,若四皇子是第一,那她哥就是第二。
可是……
范箬箬吸了下鼻子。
“前段时间,陛下举办了一场诗会,我哥也受邀参加了。”
听到这里,李承云心中隐隐猜到事情来龙去脉。
怕是这场诗会上,范显闹出了幺蛾子。
果然。
范箬箬哑声继续道:
“我哥醉酒后,失去了理智,竟然当众质问陛下。”
“质问陛下为何要反悔,将林婉儿另许配给四皇子你。”
李承云了然。
帝王一言九鼎。
所以庆帝改了旨意,这种事,大家伙都默契地不提。
结果,范显倒好。
直接当众质问,这和当着所有人的面,给庆帝一耳光有什么区别?
再者。
这也表明,范显对庆帝怨气颇深。
臣子对君王有怨气,往严重了,那就是犯上。
毕竟,雷霆雨露皆是君恩。
当臣子的就得受着。
你敢心生怨恨?那就是大逆不道!
范箬箬点了点头,攥着袖子,语气激动起来。
“若只是这样,或许还有回转余地。”
无论如何,范家在京都也算是大家。
范建更是庆帝跟前的重臣,情分不浅。
范显醉后闹事,责罚一顿,也就揭过去了。
偏偏……
“我哥还当众作了一首诗。”
范箬箬轻声念出。
“待到秋来九月八,我花开后百花杀。”
“冲天香阵透皇都,满城尽带黄金甲。”
李承云诧异地抬眼。
这范显是疯了吧?
居然当着庆帝的面,将黄巢准备谋反前作的诗给背出来了。
这首诗,字里行间都透着对皇帝和权贵者的杀气。
简直是告诉所有人,他有谋反之心!
李承云摇摇头。
这下范显肯定完了。
这首诗一出,完全可以给范显,乃至整个范家。
都扣上一顶谋逆的帽子。
如果庆帝想,以此为借口诛范家九族,也未尝不可。
犯上作乱,谋逆造反。
哪怕不是事实,但只要有这个念头表现出来了。
那都是诛九族的大罪。
不过。
最重要的,还是因为范显没有实力。
如果换作是他,就会直接将人抢回来。
哪用得着事后悲愤背诗。
且就算当众忤逆庆帝,他也能全身而退。
以他大宗师的境界,带着家人离开京都,庆国。
都不是太大的问题。
他有实力,也有底气去这样做。
可范显啥都没有。
论武艺,京都比他强的人多了去。
论家世背景,他现有的一切都是庆帝给的。
范显没能力守住。
只要庆帝想,随时就能收回去。
这种情况下,范显居然敢说这种话。
李承云几乎能想象到范显的下场。
然而,范显所做之事,似乎还不仅如此。
范箬箬想起那个场面,仍然有些惊慌。
“我哥还当众大喝,王侯将相宁有种乎。”
当时她听见这句话,吓得腿都软了。
范箬箬想不明白,她哥怎么敢当众说出这种话?
她红了眼眶,继续对李承云道来。
“我哥被押入大牢,爹被贬为户部的一个小小主事。”
“范家大宅也被陛下收了,所有人只能缩在一个二进小院里。”
“现在满京都的人都在落井下石,找范家的罪证,陛下也余怒未消。”
说着,范箬箬低下头,紧张嗫嚅地道。
“我只好逃出京都,来镇北城投奔四皇子您。”
说到最后一个字时,范箬箬甚至改了称呼。
“为什么是我?”
李承云愈发迷糊不解。
他和范箬箬不过萍水相逢,非亲非故的。
满打满算,就是诗会上见了一面。
认真论起来,他们与陌生人没什么差别。
这范箬箬,为何千里迢迢来投奔他?
以范家的人脉。
不至于让范箬箬连个投奔对象都没有。
反而要一路艰险辛苦地跋山涉水,来镇北城投奔他。
别的不说。
范家在儋州就还有一座宅子和不少力量。
投奔范建的旧友、回儋州。
哪个不比来找他好?
李承云这般想,也这般问了。
“殿下!”
范箬箬急切地往前靠近,与李承云的距离只剩下一个手掌。
她眼眶红彤彤的,泪水在里面打转。
“殿下,只有跟着您,我才能有一线生机。”
“范家也才有再重建的希望。”
京都中人,多落井下石。
那些还念着往日情分,愿意照顾一二的,也无人敢为范家说话。
靠他们,范家怕是再无崛起之日。
所以在考虑投奔人选时,范箬箬第一个想到的,就是四皇子。
四皇子武艺高强,又文采斐然。
这等世所罕见的人物,必会有大成就。
且四皇子擅闯皇宫,杀了禁军,陛下都未曾责罚。
范箬箬相信,如果四皇子都帮不了范家。
那这庆国境内,就无人能再帮她。
而且。
如果四皇子不愿意让她跟着。
她,她也不知该去何处了。
想到这,范箬箬贴得更近了。
她拉住李承云的袖袍,泫然欲泣。
皎若秋月的小脸上躺着泪,眼尾、脸颊和鼻头都哭得泛红。
“四皇子。”
范箬箬哀泣不已。
“只要殿下愿意收留我,让我做什么都可以。”
李承云低头,就对上范箬箬朦胧泪眼。
瞧上去楚楚可怜,让人忍不住心生怜惜。
梨花带雨,莫过于如此了。
嘶……
要不,就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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