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信侯……唉……”熊午怅然感叹。
如果说这咸阳还有谁会为吕不韦的逝去真心悲哀,熊午大概能算一个了。
听说从前相谈甚欢的人骤然离去,熊午心中越发不是滋味。连觉都睡不香了。
而且他现在有点想扶苏。
熊午总觉得吧,扶苏在时,他能得到很好的休息,但现在不行了……
硬要找一个理论支持的话,大概就是:上班时睡觉,怎么睡都是赚的,下班后睡觉,怎么睡都是亏的。
熊午辗转反侧,心烦意乱,无聊至极。
一定是因为天太热了!
他愤然起身,备上车马就去找昌文君串门。
在熊午眼里,昌文君是个可靠的人,心情不好时找他聊聊说不定就聊通透了呢?
但昌文君一点也不想见他。世易时移,风水轮流转了哈。
昌文君本来捧着温汤慢饮,听到通报,绝望似的闭眼,不想面对现实:“……谁来拜访?”
受不了了,熊午你不是不喜欢我烦你吗?怎么现在我懒得搭理你,你又过来了?非得这么气人是吧?
下面人重复一遍,交待:“是昌平君来拜访。”
昌文君憋着一口气,叹:“我知道了,请他来。”
我能不能现在就身患重病啊。妈的,不想跟脑残说话!令人智熄。
从先前经历可以看出,熊午是一个比较没有自知之明的人。就算把事实摆在他面前,他也能用自己的思路把逻辑捋透:啊?昌文君讨厌我吗?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熊午颠颠地就进来了,手里还拎着俩瓜准备和昌文君分享。
他豪迈地把瓜一放,对着昌文君身边的侍从一挥手,说:“拿去切了。”
然后就相当自来熟地在昌文君对面坐下,道:“我从井里取出来冷瓜,我们一起吃?”
昌文君:你问谁?我吗?瓜都让拿下去切了再问我吗?
他婉拒说:“我现在不能吃寒物。”
这话是真的。从上次被熊午的骚操作气得咳疾复发后,他这病就没好透过。
冷风来了,咳咳咳,暖风来了,咳咳咳。本来只是个感冒的并发症,但却逐渐成长为能够独当一面的疾病了呢,真让人感动。
“一点也不能吃?”熊午的健康状况不负熊氏之称,壮得跟个熊一样,天天大吃大喝,他第一次遇见忌口得这么严重的情况,甚惊,“你已经病入膏肓了吗?”
这真是糟了!难道继文信侯之后,我又要失去一友人了吗?这样一看,确实面色不如以前有生气了……
熊午顿时甚是忧郁。莫非“文”字有什么诅咒吗?
昌文君听到这过于直白的关怀,脸色变成阴转多云。你不会说话能不能闭嘴啊!除了会气人,你还会干什么东西?!
他勉强笑,忍住胸腔翻滚的咳意:“只是会偶尔咳嗽,吃冷的不利于痊愈。”
熊午自认不是瞎子,他看得出昌文君的强颜欢笑,便更认定这人或许真的是身患绝症,命不久矣,只是不想让他担心,所以隐瞒真相罢了。
他满心复杂,心生悲戚,本想与人说点掏心窝子的话,缓解一下心情,谁知道又得到一噩耗。
“……我知道了。”熊午沉重地说。
他缓缓站起来,道:“既然你身体不便,那还是好好休息吧……我就先回去了。”
昌文君:???
你到底为什么来,又是为什么走?难不成就是为了来气我一下吗?啊?
熊午铁了心要告辞。昌文君当然懒得拦,他觉得自己是没法看透一个石头脑袋在想什么的,只要熊午不发疯,他就不管了。
他本来想自己去送送,却硬是被熊午拦下,最后是贴身侍从送客。
熊午机灵得很,在走出门外后问侍从:“你们府君……身体到底怎么样?”
侍从跟着昌文君许多年,非常了解府君的想法,他知道府君的身体就是在那天与昌平君聊过之后开始坏的。
这用脚猜都能猜出来是咋回事,所以不能指望他对昌平君有啥好脸色。
他不做表情,声音有点硬邦邦的,说:“府君身体如何,难道您还不清楚吗?”
您好好反思一下啊!干什么天天气我们府君!
熊午听了,仔细一品,悟了。
他长长哀叹,转身离开。
人生啊,真是寂寞如雪……
正值夏季,他却生出这种惆怅心思了,熊午凭空觉得孤独笼罩在身上,天空悬挂的太阳,是何等悲凉啊。
楚系,难道又只能靠我了吗?
昌文君听见侍从一五一十的汇报,立马搞懂熊午到底在想什么了。他顿时眼前一黑,好你个熊午!就知道咒我死!
不行,不行,不气,不能气……别跟这种人置气……呼……冷静。
“我的丸药呢?咳咳,药!咳咳咳!”
忍不住!好气啊!
侍从连忙从柜中取出一丸,让昌文君服下。
过了一会,咳声渐息,昌文君唇色又白一度,哑声道:“以后若是熊午再来,不许让他进门,不管怎么都要推拒了。”
“是。”
昌文君不仅身体难受,心里也难受,我遇上熊午,真是倒了大霉了啊!
——
房陵,距水车出场已有一段时间,赵昌也差不多回满血了,街溜子又重启人生大业。
盖因房陵最近来了点新人,赵昌还没忘记祖龙给他派的任务,他得把人的心拉回来。赵昌觉得,他需要找个切入点,让这群曾经的大佬或未来的大佬感受一下什么是祖龙的关爱。
不过,还不等他攒好搞事进度条,另一件事就吸引了赵昌的大半注意力。
牙这位老种地专家,行走的房陵历年天气资料库,终于给出断言:“今年肯定会旱的。”
已经有一段时间没下雨了,天干物燥,一出门,热乎的空气烘得人头晕。山里的树都蔫答答的,更别说平地上的作物了。
乡民天天出门就是运水浇水。毛带着其他乡的技术工狂赶进度搓新房车,这回捣鼓的也是长链的脚踏款了,就算以后水位疯狂降,也能从底面翻出水来。
牙却还是忧心忡忡。房陵这块地本来就不算太缺水,更何况还有了房车这种东西提高浇灌的效率,他对房陵有信心,但别的地方不知道怎么样。
“久旱必生蝗啊……”他担心其他地方冒出蝗灾,到时候哪怕房陵保住大部分心血,最后可能也会被波及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