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四点三十。
萨姆·何塞从泡着药液的澡桶中站起了身,以他这幅膨胀得有些过分的肉体而言,拉扎诺大学浴室的澡盆小了一点。
萨姆跨过澡桶的边沿,握了握拳,习惯性去感受身体的变化。
这是以魔法骑士为目标的预备役学生常有的习惯。
欲成为魔法骑士,就不得不每日去强化自己的魔脉。
强者之道,不进则退。
而魔脉产生变化后,又需要进行适应。
魔法骑士需要不断去熟悉自己的身体,在魔脉变化后,新生的力量会让身体会变得陌生,这个时期更是需要反复地锤炼,直到熟悉身体的方方面面,才能算把这份力量化为己用。
拉扎诺大学以前就有过某个自视甚高,不甚勤奋的学生,大吃补药,自以为掌握了提升力量的方式,不加训练,结果没多久就因为副作用彻底瘫痪了。
萨姆闭着眼感受着药力在四肢百骸中流淌,一股难言的舒爽涌上心头。
他睁开眼披上衣服,已经准备好再来一次训练。
流汗能让人得到进步的感受,所以萨姆喜欢流汗,喜欢把自己弄的大汗漓漓。
精英班学生专用的训练室,设置了20倍重力环境。
即便是萨姆这种喜欢锻炼的狂人,如果不用魔脉强化,也会在这难受的环境中说不出一句话。
萨姆的表情挤做一团,看不清他是哭是笑,但他的内心是充盈的。
他拉紧了那因过度锻炼而伤痕累累的大腿,扎成蹲步。
只要有目标,这一切还可以忍受。
凉水从洒水器中喷出,扎在散着蒸汽的肉躯上,有一种酥麻的刺痛感。
萨姆看着被水冲走的血迹,抬起颤抖的手臂一口喝下止痛剂。
他靠在墙壁上,深深出了口气,等待魔药起效的时间稍微有那么些漫长,他不得不捂住胸口,尽力压抑好像绞成一团的心脏。
时间来到早上八点半。
装潢华丽的贵族精英生单人宿舍,萨姆端着大碗的精造饭——一种专为魔法骑士提供补充身体营养的食物,大口吞咽着。
精造饭口感绝对算不上好,更确切地说,味道也绝对不是上佳。
倒也不是多么难吃,只是吃起来太过无味,更像是吞咽面粉的感觉。
但它对于恢复身体的疲劳和补充体力方面有着不错的成效,这也是它的价格高高在上的原因。
以萨姆的食量,这一顿精造饭,售价要一个半圆滚滚金灿灿的裘拉金币。
那可是一大笔钱,就这么一顿,萨姆已经吃掉了圣乔桑城一名普通居民整年的伙食费。
别说是平民,哪怕是贵族也不是家家都负担的起。
研究魔法,总是少不得花钱,对于家境不富裕的平民来说,他们多半是被魔法筛选掉的那一批人。
在现代社会,想要在魔法界大放异彩,对于穷人来说只能是可望而不可即的梦。
摸了摸口袋剩下的一枚金币和几枚银币,萨姆的心情也稍有些沉重。
萨姆·何塞所在的何塞家,其实在真正有家世的贵族中,也并不是能混得开的背景。
一般来讲,圣乔桑城所在的奥迪尔公国把贵族阶级分为五等,何塞家正好排在第三等的位置。
当然,哪怕是第三等贵族,何塞家对普通人来说也已经是不可撼动的庞然大物。
只不过,何塞家虽然势力庞大,可萨姆自身也不过是没有继承家产的其中一份子。
不算私生子的话,萨姆的父亲有五个孩子,在三个男孩中何塞排行老二,他是父亲的续弦所生。
从一开始,萨姆就不是被当做何塞家的继承人去培养的。
萨姆的母亲出生于阶级并不高的魔法世家。
所谓魔法世家就是祖上出过大魔法师,后续有出过一些在魔法学上有过突出贡献的家族。
魔法是资源,魔法家族掌握着很多人垂涎三尺的资源,培养出来的孩子,大部分都拥有着令人羡慕的魔法亲和力。
即便是名门望族,为了改善下一代的魔法资质,也会考虑跟魔法世家联姻。
作为老牌贵族和魔法世家联姻所生出来的孩子,萨姆的天赋确实称得上惊人。
只可惜生在这样一个家庭,周围是相当势利的环境,从小萨姆受到的期待就超出了孩子所能承受的程度。
冰丝丝的小雨飘在空中,打湿了萨姆的头发,他抬起头,雨滴落入眼眶。
他没有闭眼,区区小雨,无法刺激到经过魔脉强化后的眼球,更不能阻挡预备骑士锻炼的决心。
目标是成为骑士的预备役学生们,站在学院对骑士斗技场中。
学院的高级教师,骑士团退役的高手,正手把手地操练这些未来的骑士们。
时过中午,上午的课已经结束,就连加练的学生也所剩无几。
偌大的斗技场中,只余下寥寥数人,他们一边喊着疼,一边交流着小道消息,八卦传闻。
谈话的内容无非是某某老师跟某某学生的关系,专业学科的某位精英又发表了什么对魔法界造成深远影响的论文。
萨姆一向对这种东西兴趣缺缺,不打算听下去。
他收拾完装备,刚准备离开,突然听到了一个耳熟能详的名字——奥迪尔大公的独生女,下任女公爵,丽塔薇娅女士。
萨姆的脚步一顿,但转念有些自嘲意味地笑了笑。
回到自己的寝室,萨姆狠狠喝了两瓶补充魔力和精力的魔药,躺在床上,心头的火却怎么也灭不掉,他掏出一枚银币,投进室内一件有两个金属状喇叭,形状怪异的魔法器中。
经过几道转接,魔法器中出来了女人有些故作妩媚的声音。
萨姆没有多余的耐心和闲钱,有些粗暴的吼了几句,就切断了魔法器的传音法阵,躺在床上闭目养神。
没多久,门关处走进一位身材凹凸有致,看上去二三十岁,姿容尚好的女人,女人胸前还挂着在学院任职的牌子。
那牌子是萨姆要她戴的。
萨姆没有多言,他需要有人帮助他浇灭心中的火焰,安抚他那其实极易受创的自尊。
时钟走到了傍晚,发泄后的萨姆在浴室中清洁着一天下来的污垢。
他错过了下午的脑部开发课,因为他的心头装着点事。
他心中的火还在烧,冷水从他的头部浇下,与热度惊人的肉体接触,室内便升起了雾气。
萨姆咬了咬牙,他知道这团火今天是无法从心头消去了。
他看了眼日历,画着圈的明天,那是参加魔法竞技大会的日子。
于是萨姆想到了一张脸,一张男人的脸。
现在,他有点想为那张脸的主人默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