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瑟接过女仆递来的毛巾，擦了擦热身运动后自然产生的污迹与汗液，一脸不好意思地把弄脏的毛巾递了回去。
这并不是因为他是个容易害羞的家伙，而是生在贵族家见过的怪事实在太多，不得不产生一些过分的联想。
安瑟还记得前日晚饭后锻炼的事情。
因为没有取消卡牌装载的【契约卡】，他晚上的“功课”做完后，自然而然地踮着脚步，像个幽灵般在庄园里晃荡。
于是他在无意间看到了，那位平日里总是绷着脸的女仆长小姐一脸娇羞地把脸放到安瑟刚使用过的毛巾上。
安瑟少爷的世界观差一点就完全崩坏了。
可怕，贵族社会是真的可怕。
世界是真的危险。
难怪那些中世纪贵族的诸多传言，现代人看起来是相当离谱。
也不对，在安瑟这个全是转生过来的家伙看来，古代时期的成婚年龄和生育年龄比起现代的晚婚晚育，也是有着明显的差别。
不过，考虑到奥迪尔所在的魔法世界中，大多数海德人的平均寿命比起前世的人类寿命大概要多出三分之一，好像还真是很离谱的事情。
怪不得高崖人能够这么轻易地融入海德人为主导的社会呢。
安瑟恍然大悟，他再一次认识到现代伦理观重要性，并产生了自我人身安全方面的危机感。
从那之后，对于安瑟少爷的贴身衣物不翼而飞的不解之谜，他便再也不深究了。
“说起来，老德你为什么要用那样的方式把我引导，你跟……安妮有什么关系吗？”
安瑟喝下一瓶用于增强锻炼效果的补剂，装作漫不经心地问到。
“不愧是少爷，什么都瞒不过您呢。”德尔曼微笑。“其实，安妮是我德尔曼的孙女。”
噗。
安瑟一个没忍住喷了出来，他咳嗽了几下，在女仆有些诧异的眼神下重新做了下清洁。
什么情况？
“没听说过老德你还有孙女啊。”
消息来的惊人，安瑟只好在尽可能保持冷静的情况下继续谈话。
他仔细回想了下德尔曼的记忆，印象中老管家确实从没提过自己有家人，也没说过这方面的事情。
话说，老管家居然成家了，这一点是如此合情合理，却依然让安瑟吃了一惊。
说来也对嘛，德尔曼这种优质人才，如果不被女子喜爱才是怪事。
手艺高超，基本万能，实力惊人，怎么看也是个除了家世无可挑剔的择偶对象。
而且，德尔曼对各种礼仪知之甚详，哪怕说老德是某个大贵族家的私生子，安瑟都不觉得值得怀疑。
想来年轻的时候，阿德也是很多怀春少女眼中王子般的人物吧。
以德尔曼平日里不由自主流露出的素养，即使是现在这个年龄，也难保会受到一些女性的喜爱。
尤其是贵族圈里肯定有着喜欢大叔癖好的女子，老管家应该还是挺很受欢迎。
这样的老德会组建什么样的家庭，说实话，安瑟还真的非常有兴趣。
“一点家事，不足劳烦少爷费心。”德尔曼的语声恳切，没有疏离的感觉，语气拿捏的很到位。
但人的好奇心一旦被钩起来，就很难再沉下去。
安瑟旁敲侧击，缠着老德打听着他的家事，到最后甚至用上了他轻易不会动用的撒娇之术，总算让应对有方的管家无奈了。
撒娇之术，在人际交往关系中属于禁术。
这招的厉害之处在于能够让看重你的人几乎无法抵挡，对把安瑟少爷从小看到大的老德尔曼来说，效果拔群。
缺点除了只能面对特定人群，还有一个需要舍弃自尊心的问题。
舍弃自尊心很多时候只是需要改变自我观念的心理问题，但这也是最难解决的问题。
至少安瑟在有其他办法从别人口中撬出情报时，绝不会动用这招。
在围观的女仆们的脸全都因兴奋红得滴出血来前，安瑟总算看到了老德无奈地摸了摸短胡。
根据安瑟对老德的了解，这种表现在绝大多数情况下，意味着老德的妥协。
“我明白了，请您跟我来。”
德尔曼所居住的房间，并不是是雅莱庄园中佣人集体居住的那栋屋子。
为了随时能够为庄园的主人提供适当的服务，老管家的在隔着庄园主卧的同一栋建筑边缘处，有一间专门的小屋。
打开几乎隐藏在几个柱子间的小门，安瑟先一步踏进了管家的小屋。
这是间在高门大户家，连第三管家都不屑于居住的小屋，德尔曼却认定了这间房间，一点都不觉得委屈。
越是大户人家，侍者会越多，根据资历和信任度，高级贵族习惯将管家分为第一，第二，第三等管家。
但像雅莱家这种贵族中的没落户，只有德尔曼一个管家。
可这仅仅一位管家，就能把雅莱家管理的井井有条，德尔曼为雅莱家服务，在安瑟少爷看来可以说是大材小用。
屋里没有太多家具摆设，房间内的颜色也极为单调。
推开门后首先映入眼帘的是立起来的镜子，旁边放着衣架与鞋架。
向内部看去，是带着古木雕刻的书桌与衣柜，桌子上放着几本封面精美纸页却泛着黄的书本，深紫色的墨水瓶，还有插在瓶中的羽毛笔。
最深处躺着一张床，比起一般的单人床较为宽大，这应该是因为老德的身材较为魁梧吧。
安瑟抱着一种探险的心情坐在老德摆出来的椅子上。
老德变魔术一般，眨眼间就拿出茶壶与杯子，倒上一杯茶，安瑟甚至连惊讶的时间都没有。
最难以置信的地方，在于安瑟手里茶杯还冒着烟气，透过拿起茶杯的手，传递着烫的信号。
无论何时，德尔曼都尽守侍奉之道，正如他的身份，一名无可挑剔的侍者。
在阿德的眼神压力下，安瑟少爷只好按捺住急切的心情，故作从容地品了口茶。
“能告诉我你的家庭情况吗？老德。”
“如果您是指家族谱系，那恐怕要耗费您不少的时间，”德尔曼看着在庄园里照顾了十几年的少爷上翘的嘴唇，叹了口气，以绝不失礼的态度一笑，“好吧，我知道今天如果不交代清楚，您恐怕连觉都说不好。”
“安妮，其实在血缘上并不属于我的孙女，是我收养了他。”德尔曼舒展眉头。
“为什么？”
“因为在下身上其实也流有高崖人的血，她是我一名故交所托。”
不顾安瑟的震惊，德尔曼接着讲了下去：“那间武馆，其实也是雅莱家的地产，安妮之所以寄居于那里，是上代家主的安排。”
安瑟脑筋一动，觉得自己想明白了其中的关窍。
这应该是为了保护雅莱家的财产。
根据《圣乔桑城的商业条例》所规定，上代家主去世后，议会有权收回本家外部的商业地产，但根据《高崖人保护法》规定，如果家主将这部分地产赠予高崖人，议会就无法直接收回。
看了看没什么八卦可挖的老德，安瑟略有些遗憾地走出就这间不起眼的小屋。
他没有看见，在关上门后，德尔曼从书桌上的古书中，抽出一张形制古奥的卡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