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尘川得到了满意的答案后,本想找个位子落座,但郑头儿看了眼角落的水漏,摇了摇手表示不用了。
他站着就好。
此时的他已经换好了一套崭新的便服。
看得出来,他的大刀已是饥渴难耐了。
就在纪尘川纠结着到底喝豆浆还是咖啡时,一刻钟的时间已经过去。
二楼的红倌们已经迈着款款莲步,从木制楼梯上走下。
这么一道亮丽的风景,令在场每个男人都想鸣枪敬礼,一瞬间全都蜂拥至阁内正中。
一时间,梯上莺莺燕燕,楼下是“太太咧咧”。
鳝鳄有鲍、井井有条的邺城晚间生活,即将拉开序幕。
一般有预定的,红倌们会直接站到客人面前,伸出芊芊玉手,像是蝴蝶般,牵领着伴侣飞向二层百花深处。
但这种提前预定,也就意味着别的客人们暂时无法享用了,得需要十两银子。
而郑涯作为捕头的月俸不过也才十两。
所以他只能通过最原始的方式,等着红倌前来挑选客人。
不过他很有自信,凭借着自己和绿珠的关系,她会选择自己的。
毕竟他们有感情。
“你看上合适的就站在她身前,至于她选不选,那就看你的造化了。”
郑头儿循循善诱道,同时不忘够着脑袋,显然是在那群倩影里,寻觅着他的佳人。
纪尘川此时也在踮着脚,如果说先前的他还想一品芳泽,但现在已经冷静了许多。
因为就在刚刚,随着人潮穿梭卷起的阵阵细风,让他从勾栏特有的香味里,闻到一味他很熟悉的味道。
熏草香。
正是在巡捕衙堂上时,他那位假娘亲怀里的香味。
“她在此地!”
纪尘川的炙热视线从一个又一个红倌身上扫过,但都失望而终。
同样失望的还有郑捕头,他苦苦寻觅许久,却仍然找不到那道身影。
直到红倌们都已散去,那位妈妈桑见神情都有些落寞的两人,来到他们身前一摇圆扇道:
“没被选中嘛?急什么急什么,还有第二轮呢,刚上去的那些,一个个身子骨薄的和纸一样,估计很快便有人下来了。”
“为何今日没见到绿珠姑娘?”郑捕头不解地问道。
“绿珠?不会啊,她刚刚房里已经有客人了,是不是人太多你没见着她?”
被这么一说,郑头儿也有些不确定了,方才的场面确实也异常火爆,以前错过绿珠姑娘的事情,也发生过几次。
“瞧你那儿猴急的样,这样,等会她房里人出来了,我就告知你,你在第二轮红倌下堂之前,提前上去。
送你一次预定了,给你在你下属面前,长长脸。”
看得出来,这位妈妈桑很会做生意,八面玲珑的模样要是放在官场上,可能比那个大胡子还要强上一些。
“呵,那就有劳了。”
“这有什么了,郑捕头你可是常客呢。”
解决完心头一桩大事,郑涯这才看见身边的纪尘川,一脸魂不守舍的样子,紧张问道:
“怎么了?又有什么问题?你不会要火烧勾栏吧?”
纪尘川见他都快要上战场了,还不忘阴阳一下,也是习惯了,丢下了一句“我去转转。”便转身离开。
“我的那位假娘亲为什么会在勾栏里,方才明明闻着她的味儿了,但所有的红倌我都看过一遍,不在其中。”
不在红倌其中……
难不成……是客人?
如果是这样的话……
那位对自己颇有好感的少卿大人,不对,是对自己娘亲颇有好感的曾大人,就没戏了呀。
纪尘川仍在努力抽动着鼻翼,试图在已经消散的味道里,寻得到那抹熏草香。
只是他不知道的是,他刚刚才想到的假娘亲和曾少卿,此时正对坐在舒福楼的三层。
妖美女子慵懒的靠在椅背上,红裙拖曳于地。
一双精致的小脚仍然赤着,晃荡晃荡的样子再配上她的容颜,能让所有楼下的红倌清倌们,都失了色。
她捧起杯中酒,悬着倒入口中,溅起的酒花汇成一股清流,顺着她绝美的下颌、玉颈缓缓流至沟壑深处。
“好喝。”女子抹了抹嘴这才向对面那人开口道:
“曾大人,你不会觉得今日我帮了那小家伙,干扰了因果,特来兴师问罪吧?”
纵使身前人间绝色,摘天监少卿愣是一眼都没有去看。
他的视线紧紧盯着舒福阁的屋顶,似乎透过这雕栏玉栋的藻井天花,他已经看到了天上运转着的星辰。
他不甚在意道:
“你干扰他的因果,或许就是他命中本该有的。
今日来,我想问你的是,你为何看中了他?又想让他做什么?”
女子痴笑一声,桃花眸子微微眯起,嗓音酥媚至骨道:
“少卿大人,此话应该是小女问你呢,你为何也看中了他?又想让他做些什么呢?”
曾禛闻言,冷峻的脸庞上古井无波:
“记住你答应我的事,不得做有害邺城之举,否则你的所有修为我都会封禁,直接让你元神俱灭。”
“小女遵命。”
女子仍在喝着酒,男子仍在望着天。
纪尘川硬是在一楼里里外外转了半晌,甚至都看到了一些喜欢“福瑞”的女客人,都没有再找到那抹香味的来源。
郑捕头早在半刻钟前,就已经被妈妈桑叫去二楼了。
果然不出妈妈桑预料,先前的那位客人很快便缴枪投降了,跌跌撞撞的跑出屋外别提多狼狈。
现在应该换成郑头儿在里面大展拳脚了。
纪尘川也有些心痒难耐了,寻人无果,那总得发泄发泄吧?总听着这绕梁的丝竹之音,在外坐着可不是个事。
就在此时,“乒乓”一声脆响从二楼的外廊传来,打破了锦瑟齐鸣的雅静。
紧接着,一声丫鬟的尖叫陡然而至,尖锐恐惧。
纪尘川一个起身,飞快向二楼奔去。
因为这丫鬟的位置,正好是郑头儿先前进去的那间——弄珠轩。
此时木门半开,纪尘川迅速赶到。
门里,郑涯正失魂落魄的站着,衣冠整齐,似是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而在他对面,一名秀丽的女子正枕着一只单臂,伏在案桌上。
要命的是,从玄气来看,那女子已经没了生机。
而房间内,却只有郑头儿一个人。
密室杀人?
不对,郑头儿,你怎么把人给瓢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