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母话里是皮里阳秋，极尽讽刺。
贾环却也是无所谓。
随你怎么说好了。
势将成，何所畏？
贾家，还真拿他没有什么办法。
除非大家撕破脸皮。
比如王夫人以嫡母身份，上奏贾环忤逆！
忤逆，十恶不赦的大罪，一旦坐实了，贾环必死无疑。
但贾家和王夫人会是什么名声？
况且，天子和朝堂上的百官也不是傻子。
你说忤逆便是忤逆？
证据呢？
最后只会一地鸡毛。
贾环固然名声扫地，被人视为庶子不孝，最少也是不敬尊长。
这些嫡脉的尊长就能好过了？
贾环上次在这里控诉王夫人，原因就是为了道委屈？
只是略微露一下底牌。
真要闹到大家撕破脸皮，王夫人这些狗屁倒灶的事，定会公诸于外！
王家，贾家，都会名声扫地！
连贾母也是一样，讨不好了。
当家老太太，坐视嫡母虐待儿孙，这是什么名声？
这才有上次轻松过关之事，也不纯是两道恩旨。
否则叫贾政过来，哭诉一番，贾政将赵姨娘送到佛堂礼佛，令贾环跪地认罪……
这一手下来，贾环现在是顶不住。
但还是那句话，这样就等于撕破脸皮。
贾环回头就去敲登闻鼓告御状，那就又轮到贾家顶不住压力了。
这也是贾环从容至此的原因，大家都有顾忌，不愿真正撕破脸皮就好。
……
大步入内。
入眼先是莺莺燕燕。
黛玉的风流内蕴最为引人夺目。
凤姐的泼辣和热烈，还有此时眼眸中藏着的惊恐。
李纨则是相貌与气质都一般的清冷，但也别有一番韵味。
别看兰儿都快能入学读书了，李纨其实也就二十来岁年龄……
三春中，迎春相貌略普通些，气质也本份老实。
探春则格外出色，不论相貌，才情，气质，都是贾家女孩儿中最出色的一个。
此时此刻，探春也是用关切和担心的眼神看着赵姨娘和贾环母子。
虽说名义上她是王夫人养大的，王夫人连宝玉也没养在身边，怎么会真的带大探春？
无非是挂个名儿，派出奶嬷嬷和仆妇丫鬟负责教养探春便是。
而母子亲情，真正的姐弟亲情，也不是隔着这么一层就能隔开的。
可能也正是王夫人看出这一点，未来探春也没有落个好下场。
仿佛是感受到了探春的眼光，贾环看着对方，微微一笑，摆了摆手。
这是示意不妨。
探春不知怎地，内心也是一定。
许是贾环那种笃定从容的态度影响了她。
但，再看外头，探春的心又悬了起来。
周瑞家的，脸被打的青肿如猪头一般，双眼中满是怨毒光芒，显然是把赵姨娘和贾环母子恨到了骨子里。
其余一群仆妇也好不到哪去。
赶过去传赵姨娘的，好歹都是执事仆妇了，在贾家素是有体面的。
贾家因为老国公贾源的家规，对仆役之流向来亲厚，不象别的武勋将门之家对奴仆十分苛刻，甚至偶有小过就能用大棒打死……卖身奴婢就是私产，犯了错打死也不问的。
至于皇宫之中，一年被打死的太监宫女，最少也得过百人。
所谓上行下效吧。
贾家在这方面也算是一股清流，值得肯定。
可凡事过犹不及，贾家的毛病就是宽仁的过了度。
以致家中恶奴横行，刁奴满地。
贾环可不会惯着她们的臭毛病。
周瑞家的被打成猪头，李嬷嬷原本就没几颗老牙，现在好了，全交代了。
以后也就只能吃点稀粥吧。
贾母话里的骨头极硬，换了贾政都得跪下请罪了，贾环却是不吃这套。
他又不依着贾母过活，又不靠贾家权势。
未来一切，均可以自己一手一脚拼出来。
何惧之有？
但表面的恭谨还是要有的，长揖一礼，贾环站起身来才道：“老太太，非是孙儿跋扈无礼，这帮奴才到姨娘房门前口出恶语，毫无上下尊卑，府里善待下人自是好的，但也不能宽纵过了度！张嘴闭嘴，要拿姨娘，言下之意，姨娘和她们一样都是奴才！她们如此无礼，打的是谁的脸面？落的是谁的脸面？知道的，说是老太太宽仁，而且也不太理会家里的杂事了，这些年是太太和凤姐儿管家，她们能为不及老太太也是有的，但若不知道的，只说是荣国府老太太宽纵下人过了份，主不似主，奴不似奴，贾家，竟成了笑话了。”
贾环侃侃而谈，堂中诸人都是一时移不开目光。
除了这份胆气从容和口才叫众人惊奇外。
贾环猛长的个头和长开了的仪表，还有身上磊落不凡的勃勃英气，更是令在场众人惊奇不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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