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口就是五百两,真豪横。
五百两可不是小数,别看电视剧中动辄就是几万甚至几千万两银子,实际上这个年头,一个数口之家,一年也不过花费二十两银子。
当初刘姥姥来贾家求接济,就说过,贾家那一桌酒菜需要二十两银子,足够她祖孙四人过一年。
也就是说,薛宝钗开口就把普通人家二十年的生活费借给他了。
贾环一面为薛宝钗的慷慨感动,一面也有些惊讶,宝姐姐不用与薛蟠商议,直接就能开口要五百两银子,看来她在薛家的事务中拥有不小的发言权。
一想到薛姨妈性子软弱,薛蟠看上去就不聪明,贾环立即感觉可以理解了。
如果不是宝姐姐出谋划策,薛蟠还不知把薛家折腾成什么样呢。
贾环笑道:“过几个月我连利息一起还姐姐。”
薛宝钗瞥他一眼,笑道:“环兄弟怎么说这种见外的话?”
“我知道你是个心中有主意的人,想要做一番真正的事业,在这世上,无论做什么事,小到咱们穿衣吃饭,大到皇帝老爷治理天下,总离不开钱。”
“你若是短银子了,又不方便向姨妈和姨丈开口,就来对我说,多了没有,千把两银子,我还是可以作主的。”
薛宝钗这话说得又敞亮,又通情达理,让贾环也不由得暗暗称赞。
过了一阵,门外闪进来一个人影,竟然是薛蟠。
薛蟠手里拿着一包银子,说道:“妹妹,你怎么短银子使了?”
薛宝钗道:“问这么多做什么。”
一边从薛蟠手里拿过银子,交到贾环手上。
薛蟠这才知道是贾环要用钱。
宝钗问道:“你让莺儿带来就是,怎么自己跑来了?”
薛蟠道:“正有要紧事要与妈和妹妹商量呢。”
贾环见薛家人有要紧事商量,不好继续留下,立即起身告辞。
等贾环走得远了,宝钗这才与薛蟠来到薛姨妈的屋子。
薛姨妈问道:“蟠儿,什么事这么着急?”
薛蟠道:“今天我去户部交割去年的账目,并且领取今年的帑银。”
“听户部那些官儿们的意思,京城的几处皇家钱庄,来年恐怕不会交给咱们薛家管理了。”
薛姨妈奇怪道:“这几处钱庄,咱们薛家已经管了二十几年,怎么忽然夺走了,这是什么道理?”
薛家是皇商,一方面每年领内帑银子行商,然后来年将银子及利息,连同利润中一定的份额交还内帑。
一方面也替皇家代管一些店铺。
京城中有几处钱庄就由薛家代管,薛蟠和宝钗爷爷那一辈就开始了,如今听说要被收回,薛姨妈顿时有些着急。
薛宝钗却心中了然,问道:“是交给柳家吗?”
薛姨妈也记起来了,说道:“听说柳家的姑娘被选进宫里,做了昭仪,柳家二老爷外放做了某省的布政使,听说政绩和官声都很不错,柳家也跟着起势了。”
“咱们争不过人家,干脆放手得了,咱们家已经富贵了几十年,就现在的银子,几辈子也花不完,何必还跟人家争抢呢。”
薛姨妈明白,说到底还是薛家已经没落,没有人在朝中为官,也没有人在后宫伴君。
虽说姻亲中贾家和王家还有些势力,到底不是自己家,不好总去麻烦别人。
之前为了蟠儿的官司,人家已经出力了,如今又为几个钱庄要人家出头,彼此之间这点情谊,总有耗尽的那天。
还不如干脆放手,守着自家的产业也能长保富贵。
薛蟠是个没心计的人,听妈妈这么说,也便点头,要退出去。
却听宝钗叹息道:“如果这么容易也就好了。”
“凡事都是入场难,平安退出更难,两虎相争,有一方但凡露出弱态,必定遭到对方猛攻。”
“柳家今天要接管钱庄,咱们若退缩了,明天会不会看上江南的丝绸生意呢,那可是咱家的根本。”
薛蟠和薛姨妈全都大惊。
薛姨妈道:“儿啊,多亏你看事情明白,要不然祖宗创下的基业,岂不是要在咱们母子手上败落了。”
“我这就去见你们姨妈,让她求求你们姨丈,去向户部递个话,好歹把几个钱庄保住。”
薛宝钗摇摇头,说道:“之前因为哥哥的官司,已经求到姨丈,还剩下几分人情,是要在紧要的时候保命用的。”
薛蟠听妹妹说到自己的官司,这时候也感到羞愧,问道:“这也不行,那也不行,还能怎么办?”
薛宝钗想了想,说道:“只能尽人事听天命了,说不得只好多花些银子。”
薛蟠道:“好,我这就去见户部的几位主事,我要用银子把他们埋起来,就不信他们不就范。”
薛宝钗无奈地看了哥哥一眼,说道:“早就跟你说要多关注正事,你不听,这不就露怯了?”
“若按照你说的这么办,你就是把银子都使尽了,也办不成事。”
薛蟠和薛姨妈都奇怪道:“这是怎么说?”
薛宝钗道:“如今户部的堂官王大人,乃是柳家二老爷的同年,户部的主事吃了豹子胆,敢和柳家作对?”
“爹爹在时,曾与宫里的几位公公有交往,逢年过节也都有孝敬,哥哥当家以后才断了联系,只是到底有几分香火情。”
“其中有一位吴公公,如今在内库当差,我知道他在城里的一处宅子,哥哥不妨去那里走动走动,或许能有用。”
薛蟠惊喜道:“幸好有妹妹出主意,要不然这次还真不知怎么办才好!”
薛宝钗无奈道:“只是尽人事听天命罢了,能不能行,还不知道呢。”
她心里有种浓浓的无力感。
自己家里没有势力,只能依靠别人,就是这样无奈。
如今还有别人可依,倒还好说,等到连依靠的人都没了,那才是呼啦啦似大厦倾。
她冷眼旁观,贾史王薛四家如今都在走下坡路,恐怕这一天也不远了。
贾环托着银子,心情愉快地回到东小院。
如今戏台已经搭好,只等一个月后开戏了。
金钏见他神情愉快,像是遇到什么喜事,有心问一声,可又怕说错什么话,被他责骂,只好把嘴紧闭,小心翼翼在旁边伺候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