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营销案不行啊,还是第一个方案最好。”
深城,某MCN公司内部会议,程牧作为中层管理,自然也在当中。
“咳,程牧,怎么回事?要越改越好才对嘛。”
程牧的直属领导高管郭某点了点桌面,点名批评程牧,继而又看向会议的主持者,“马总,这个我们会继续改进。”
马总大手一挥:“不必了,时间紧,先让客户看看第一版方案吧。”
“是是是,第一版是我亲自操刀让团队加班赶出来的,现在也是越看越满意。”郭某连连附和,若是谄媚可以量化,他脸上的谄媚大概要溢出整个会议室了。
“去你妈的。”程牧腹诽。
“你他妈的连方案怎么做都不知道,还亲自操刀?要点碧莲!”
这几个狗几把领导,站在风口上挣了点钱,起了个公司,实际上都是草台班子,不说那个次次要改方案次次选择第一个方案的马总了,他这个直属领导郭某也是拍马屁上去的,有点好处就往脸上贴,需要扛责任时他第一时间就消失了,媚上有一两把刷子,但坏消息是,他就只有那媚上的一两把刷子。
15年新媒体公司迎来浪潮,这些人跟对了风口,20年前一切蒸蒸日上,直到21年新媒体公司的泡沫破灭,直至23年和24年大低谷。
程牧16年进的这家MCN,也曾趁着风口浪尖,由他手底下出过不少网红,做过不少事件营销,时至今日在“如何营销”这件事情上他已经是大师,但低谷时期各种神神鬼鬼的人都出来抢饭吃了,比如到手的营销费被层层抽水,比如一直明里暗里靠关系打压他的直属领导郭某,比如一个曾经的前台行政上位后就要来他的营销团队里分一杯羹……
……
“想离职,但也三十多了,有房贷车贷。”
“行业低谷期,换公司其实换汤不换药,尤其是这种MCN,都是一个个草台班子,私企嘛,你的直属领导就权利有断掉你向上反映的渠道,况且上头的那个人大概率也是草包。到手的钱被层层抽水是必然的,因为这样的问题无法根治而每况愈下也是必然的。”
“想换行?到这个年纪每一次试错都意味着成本,不上不下的最难受,空有想法和本事,普通人没钱,那也只能做做梦。”
程牧和自己唯一的同事兼朋友,两个人下班后坐在路边的烧烤摊吐槽着。
就在这时,程牧的手机响了,是家里人打来的,他示意朋友等一等,踱步到路边接电话。
不出意外,又是来问上次相亲相得怎么样的。
“妈,实在是不合适,人家也看不上我。”程牧无奈回应。
“你就是太挑了,男孩子主动一点有什么不好?我问了,人家女孩子都说在等你主动呢!”老妈的声音提高了一个八度。
“……”程牧无语,主动不是问题,请吃饭都吃了一个月了,但他妈的她说她慢热啊!
都是三十好几的人了,相亲成了“给一个机会让你追我”,这哪里吃得消啊。
“这都七八个女孩子了,怎么就没一个成的呢?”老妈还在电话那头絮絮叨叨,程牧只是叹了口气,是啊,怎么没一个成的呢?
自己房车也有,虽然有贷款,不算相亲市场上最炽手可热的,但愿意见见面吃吃饭的女孩子还是有的,只不过——
前两次遇到亲戚力荐的,上来就说自己独立女性,但要谈恋爱先过户自己的车给她。
也有很不错的,可人家条件在那里,又看不上自己这种房奴车奴,也很正常。
被老妈念叨一阵,程牧唯唯诺诺挂了电话,回到位置上的时候,朋友打趣:“又催婚啊?”
“是啊。”程牧摇头,“再喝点儿?”
“不啦。”朋友摆摆手,“老婆孩子在家等我呢,下次,下次。”
程牧一下子也没了兴致。
“你啊,年轻时候恋爱谈太多,想得太多。”临走时,朋友还拍了拍程牧的肩膀。
“去你的,你就是想说我渣男招报应了呗。”程牧笑了笑,早些年他乘着风口,虽说不是自己创业,但也凭借能力挣了不少,恋爱一个换一个,手里的房车也是这么来的。
当下没什么其他事,因为喝酒没开车出来,程牧和朋友告别后打算走路回家。
绿灯,他缓慢踱步过马路,发现自己的手机振动了一下,他还以为是家里人给发的消息,拿起来看,结果是“哥哥寂寞吗,我在附近XXXXX……”
“我去你妈的!”他骂了一句,结果——
“砰!”
一声巨响!
程牧只觉得整个人飞了起来,像是一片轻盈的落叶,过程很缓慢,他手机也跟随着飞了出去,就这一瞬间,他还能瞥见眼前的一辆车,以及左侧明明亮着的绿灯。
“人行道绿灯也闯,我擦……”
下一刻他重重摔地,砰一声颅内巨响,还没等疼痛感传递全身,他便直接失去了意识。
…………
“那夜我喝醉了拉着你的手,胡乱地说话……”
程牧被窗外的歌声吵醒。
他妈的都什么年代了,怎么还有人放个歌搞得跟大街上摔炮仗似的,声音贯穿大街小巷,还有电流的滋滋声,充满了廉价音质感,纯纯扰民啊。
他伸了个懒腰,看了看外头,看来是午休睡过头了?一不小心又睡到了这个点。
傍晚时分,夏日,从这里望出去是隐约可见的火烧云,咸蛋黄一般可口,藏在老楼与老楼之间的缝隙里。
等等……
不对劲!
程牧一个激灵,猛地挺起腰。
“我怎么在这里?”
“我不是已经……”
就在这时候——
“砰!”
老妈林秋玲推门走了进来,手上还拿着锅铲:
“赶紧起来了!整个暑假就知道睡,这都几点了?!”
程牧错愕地张了张嘴。
“睡懵了是吧!我看你看完试这个把月脑子也丢了!还不快起来准备吃饭!”
林秋玲说完转身又去了厨房,随后是一阵“刺啦”响的炒菜声,饭菜味飘进程牧的房间——果然,门是不会关的。
“考完试?高考吗?”
“老妈怎么变年轻了好多?”
“我床头的手机怎么是诺基亚?妈的还不是智能机。”
“这房间里的东西——”
程牧脑壳一阵眩晕。
卧槽!死去的记忆开始攻击我!
程牧脑海里塞进来好多自己已经忘掉细节的回忆,哗啦啦潮水般涌现。
现在是零六年,他高考结束一个月,成绩已经出来了,老爸还在深城跟二姑丈一起跑生意,老妈还没退休,现在他身处的地方是安宁市,他从小到大生活的地方。
而昨天,在志愿填完后学校通知毕业生最后一次集合开班会,老班刘志猛意气风发,跟程牧也比较熟悉,感慨之余想要成人之美,非把他不小心夹在周记本里的情书给大家念了两段,说他文采斐然。
不出意外他被暗恋了半年的林晓婵给拒绝了。
于是他一觉睡到了现在,想逃避现实的尴尬,外加今晚同学聚会估摸又是到大半夜……
“我重生了。”
程牧理清了思绪,他站起来看了看窗外。
嗯,这里还是市区,不过多年后就是久久不见拆迁的老市区了,爸妈在这里住了一辈子,似乎家里的一切就没怎么变过……
楼下的那个卖草粿的大叔十年如一日地吆喝,此刻也收摊了。
往那一边走就是流沙河,河边的那家炒冰店将来还会成为网红店呢。
正感慨着——
“还不出来吃饭?等着喂你嘴里是吧?”
林秋玲插着腰,气势汹汹地站在门口。
“来了来了。”
程牧晃了晃脑袋,摆弄着手机,真不习惯,这非智能机挂个QQ还不能后台运行,他点开自己的个性签名:
“也许你是我前世的罪,今生今世换来你的拒绝”。
我艹!
程牧脚指头扣地。
想了想,他把个性签名改成了那句:
人命中值得减少一秒多买一只表。
废话,重生当然是要搞钱!
“吃饭还玩手机?”
林秋玲“啪”一声拍了下程牧的后脑勺,把他的雄心壮志摁灭了。
“妈,我都考完试了!”
程牧瘪瘪嘴,但老老实实把手机放到了一边。
“学会顶嘴了是吧?长大了是吧?”林秋玲眼睛一瞪,“这成绩都出来了,就你那成绩好意思玩手机?这一个月你天天把考完试挂嘴边,我看你是翅膀硬了!你就算能考个状元那也是我儿子……”
程牧赶紧低下头扒饭,他差点忘记老妈更年期了,惹不得啊。
“呐。”
林秋玲一边说着,一边从围裙里拿出来三百块钱,递给程牧。
“啊?”程牧有点懵。
“怎么?不是同学聚会吗?没钱怎么去?”
林秋玲没好气地瞪了自己儿子一眼,“你啊,出去玩面不能跟家里一样,别人请你吃的喝的,那也不是白吃白拿的……”
“妈,我这么帅,小姑娘都排队给你……”
话没说话,程牧头上又挨了一掌。
“吃饭堵不住你的嘴!大人说话小孩子不要反驳!”
程牧瘪瘪嘴,再怎么贫嘴也不能惹老妈啊,差点又忘了……
“今晚不回来的话记得洗了澡再出去。”
吃完饭林秋玲念叨了一嘴。
“妈。”程牧深吸一口气,“有你真好。”
林秋玲闻言愣了愣:“什么没头没尾的……”
她收拾着碗筷,一边别过头去。
程牧笑了笑,他没再多说,哼着歌准备去洗澡。
事实上他心里知晓:
老妈只是爱唠叨而已,这段时间他老爹程航风在深城跑生意,家里的事儿没空搭理,老妈一个人当爹又当妈地,还得去学校上课,很不容易。
很多事情只有到了某个年纪回头看才能看明白,他重生一回,有些来不及说的话,年少意气风发时却忘了对家里人做的事儿,都应该慢慢弥补。
……
“哗啦啦——”
程牧冲着澡,到这一刻他才不那么恍惚了,毕竟死去的记忆一直在攻击自己,需要一定的适应时间。
“现在是零六年,互联网蓬勃发展的时期,一切都处在朦胧里,但对我来说,它是一张脉络清晰的网,往哪里发展,未来会怎么样,我都曾是见证者!”
“这一次,我要用我的能力,做那一只风口上起飞的猪!”
“永不跌落!”
程牧心潮澎湃,但下一秒——
钱呢?
老妈刚才是给了自己三百块钱……
三百块钱搞个屁啊!
“不对啊,重生这种事情都发生在我身上了,金手指呢?要么带着我为数不多的二三十万存款一起重生也行啊,零六年的二三十万啊!”
就在这时。
“叮——”
“我操,真有系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