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轻女剑士轻叱一声,手执长剑,挺剑刺去。
沈还拳拳头攥紧,却本也是蓄着气力,侧身一矮,躲过剑尖,可那长剑却如毒蛇一般,朝着他肋下削去。
他心中一紧,单手往地上一撑,伸手一捞,却是朝旁的衙役手里夺过一根水火棒。
“小姐,我敬重明府,却也不是泥捏的!”
水火棍斜杵在地,他借力扭腰一旋,身子拐到一边,棍身随之打去。
年轻女剑士目光一喜,手腕轻抖,于半空中舞了个剑花,然后力贯剑柄,以剑为刀横劈了过去。
这一式力大气沉,出剑又快又急,沈还拳旋身在即,打了个破绽,长剑挥过,直接把棍头削了半寸。
一击建功,剑尖又挑,连带着撩破了后者胸口衣襟。
沈还拳又气又急,正要持棒打去,却听不远处游廊里传出一句轻斥。
一股无形气力困住了两人身躯,一动不能动。
其余人定眼望去,却见一个儒袍男子拂袖而去。只留下一个面色愁苦的青衣老奴站在原地。
青衣老奴满脸皱纹,也不见他使什么身法,几步路到了近前,恭敬说道:“二小姐,沈捕头,老爷有命。”
说完这句话,两人只觉身上一松,浑身气劲畅通无阻。
年轻女剑士气得瞪了沈还拳一眼,然后在青衣老奴无声的逼视下,把剑丢了出去,气呼呼的坐在一边。
老奴看了沈还拳一眼,沈还拳抱拳以对。
老奴望了一眼他手中的水火棍,低眉顺眼道:“二小姐无端挑衅,罚抄《女训》三百卷,文秀居禁足三日。”
“我不抄!”
“凭什么?”年轻女剑士顿时恼了,“我不过是试试他的斤两罢了,谁知道他是个草包!”
闻言,黄白游身子一僵。
年轻女剑士大声呵道:“我们这县衙也不是什么人都能进来的,爹日理万机,我作为女儿替他分忧有什么错?”
说完,她又转头望向沈还拳,伸手一指,嗤笑道:
“还有,现在世风日下,江湖上好些骗子杂毛,这沈老三外直内细,心黑意假,又无识人之明,终日混迹在客栈、食店!”
“还惯喜去县牢找那些贼囚喝酒!颠倒市风、扰乱县监!”
“口口说什么要为县里谋才,广邀天下奇人异士,唱的好一出热心肠,不知道的还真真被他蒙骗了,连带着被叫上了’沈保义’的诨号!呵!”
“说是谋才,不如说是谋财!”
“我初看以为他是心怀不轨,没想到却是孥而少智!”
她越说越急,越说越气,浑身气劲波动,胸前小牛剧烈起伏,语气越发恶劣。
“呵,还不是随便带个阿猫阿狗就敢来府上!就这般欺上媚下之人,我还不能教训教训他?”
沈还拳听得这么一通话,脸已经黑得不能再黑了,强按住内心的怒火,横眉竖眼看向青衣老奴。
老奴没有说话,只是眉眼低顺的看着她。等她发泄一通后才悠悠说道:“老爷说,此事他自有计量。”
年轻女剑士又是要开口,却听到耳朵里传来另外一句话,不禁心中一凛。
崩着一张臭脸,也不多言语,只是捡起地上长剑,奔着月亮门而去。
青衣老奴低眉顺眼,看向沈还拳,说道:“方才小姐言语无状,还望沈捕头见谅,老奴在这里给您赔个不是。”
沈还拳嘴上连道不敢,心中却犹带着些不忿。
青衣老奴低眉顺眼,继续说道:“近来沈捕头做的这些事,县公早有耳闻。”
沈还拳闻言心中一紧,眼神阴晴不定。
“老奴随侍在右,常听老爷说沈捕头精明强干,至于方才二小姐说的话。”
他顿了顿,“县公请沈捕头莫要放在心上。”
沈还拳松了一口气,连道不敢,却是实心实意。
“是非曲直,自有公论。”青衣老奴随口粉了一句,“沈捕头一颗公心,侠肝义胆,老奴向来佩服。”
沈还拳脸色稍霁,心思也热乎起来,想起来黄白游还在左近,嘴唇一动,便要说话。
这时青衣老奴又开口了,“至于沈捕头引荐的此人嘛。”他拖了个长音。
沈还拳目光一动,以为他有言外之意,便靠近一步,带到一边,“胡爷您饱经世故,又久在县公身侧,眼界不凡,还请赐教!”
青衣老奴摇了摇头,直截了当道:“此事却不是我做主的,是县公大人的原话。”
他瞥了一眼瞎子少年,端起身姿,语气提高:“你是个清正之人,是个读书种子,大路煌煌,怎得学些歪门邪道,来此招摇撞骗自取其辱!”
黄白游愣了愣,一头雾水。这是我要来的吗?明明是被强行拽过来的好吧。
“念你年少无知,又是触犯,便饶你一次,”青衣老奴语气凛然道:“自回家寒窗苦读,求功名去吧!”
说完,一口气弱了下来,便恢复了低眉顺眼的模样。
沈还拳不蠢,立马明了。
他脸色难看。
虽然胡管事没有明说,语气也很寻常,但放在他耳朵里却比对方直接出言讽刺更加难听。
那二小姐出言不逊便罢了,说他识人不明,他却是很不服气的,可现在胡管事也这么说,岂不是坐实了他识人不明的事实。
他何曾受过这等折辱!
他沈还拳宁愿引颈受戮,也不想自己好心被人当作驴肝肺,他最恨满口谎言之人。
望了一眼旁边的衙役。几个衙役或转头或低头,却是不敢和他对视。
他心中一股怒气升腾,脸上红一阵白一阵,见其有送客之意,便主动告罪一声。
“不敢,老奴也是照本宣科罢了。”青衣老奴低眉顺眼道,“县公公务繁忙,尔等自去吧。”
说完,转身离去,留下几个衙役虎视眈眈看着瞎子少年。
“你不是陈道长,你是谁?”沈还拳脸色难看,拔刀按在黄白游脖子上,沉声道:“快说!”
黄白游叹息一声。这时游廊里传来一句话。
“沈捕头,月亮门不能见血。”
沈还拳愤然移开刀口,再次告罪一声,提溜着瞎子少年就往衙门外走。
面沉如水。
他却不知道的是,衙门口,一抹危机迅速向他袭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