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剑士气势汹汹跑过来,一眼便看见站在门外的瞎子少年,旋即毫不留情挺剑刺去。
瞎眼道士见一个妙龄女子从县衙出来,突然便是一计杀招,就是再好的脾气也吞回去了,拂尘一甩,“啪”的一声打在女剑士脸上。
“武当的剑法!”他凝眉说道。
那拂尘又快又急,如同急射的箭矢,女剑士提防不及,却是被罩住面门。
她眼疾手快,旋即扭腕一转,长剑后收一搅,可惜却被拂尘一带,一松,磕磕绊绊退了几步,勉强维持住身形,以剑杵地。
这时候她才注意到此人身旁有个手捏拂尘的瞎眼道士,想是衙役说的练家子,暗呼心急大意了!
她一向自诩剑术高绝,却被此人当着几个区区衙役轻松化解,继而有些恼羞成怒;“牛鼻子,你认出来又如何?”
随即腰身一拧,运转真气,便要再度欺身上去。
却听那道士拂尘一甩,侧身躲过,念了声道号,凛然道:“居士好歹毒的心肠,上来便要取人性命!”
“尔等邪修妖道,人人得而诛之。”
瞎眼道士摇头,“居士几句话便要定人正邪、生死,难道不觉得儿戏么?”
“你还同我讲道理?”
女剑士冷笑一声,颐指气使道:
“这小贼前几日来我县衙招摇撞骗,自称皂阁山灵宝道陈师远,被我爹识破,我爹宽厚,不与他计较,放他归去,今日又来,岂不是存心羞辱么?”
说完,眉间煞气更浓,“吃我一剑是他活该!!”
见那瞎眼道士面不改色,旁若无人,女剑士却是恶气更盛,直接指着鼻子骂道:
“你与他结伴而行,明明功力不俗,却非要装瞎卖傻,在我出手之时使下作手段暗中偷袭,呵,果然是同流合污之人!”
“原来如此……”瞎眼道士眉毛舒展,笑道:“造成这般偌大误会,细想之下,倒也与贫道有几分关系。”
“牛鼻子!”女剑士却是不领情,横着银剑看他,嘴里冷笑连连:“别假惺惺的,这会儿道歉却是晚了,有胆子的便吃我一剑!手底下见真章!”
“姑娘可知贫道为何人?”瞎眼道士嘴角含笑道。
“你是谁重要么?你是天皇老子本姑娘也不稀罕知道!别以为你使个拂尘,装神弄鬼,就真能唬住本姑娘!”
瞎眼道士含笑:“贫道便是你口中的灵宝山弟子,陈师远。”
女剑士眼中鄙夷之色毫不掩饰,“可笑,果然是一丘之貉,就连话术编排都是同一套!”
她面露倾慕:“传闻陈道长乃是灵宝道入世行走,乃是不世出的大宗师,气质出尘,仙风道骨,就凭你,一个老叫花子,也敢冒领?你若吹嘘你是丐帮弟子,哼,本姑娘说不定还能信你两句!”
“耳听为虚,眼见为实,这些话都是谣传罢了!”瞎眼道人语气平和道:“贫道从来只是陈师远,不是什么大宗师,更不是什么灵宝道入世行走!”
“世人谤誉,如斧凿加身,也容易混淆视听,居士这句话还是太过武断了!”
“我听什么,信什么,干你什么事?”
“姑娘莫急,待贫道讲完不迟。”
“装模做样!你以为本姑娘会信你吗?”
瞎眼道士趋近一步,温声道:“我这小友与你结怨,确属误会,居士剑术高绝,才貌出众,敢问是何人门下,又为何会出现在这县衙之内?”
女剑士下巴一抬,趾高气扬道:“本姑娘行不更名,坐不改姓,祖家祖清筠是也。”
瞎眼道士见她一出口便是江湖贯口,有些好笑道:“莫非令尊便是玉山县令祖冲玄祖大人?”
“喊得这么谄媚作甚?”
女剑士鄙夷道,“满嘴油滑,花言巧语,软鞭子抽人最疼,你以为我会信你么?”
瞎眼道士闻言一滞,像是吃了坨大便一般脸色怪异。
贫道谄媚?贫道油滑?贫道软鞭子?
贫道几时软鞭子了??
“怎么?戳中下怀,哑口无言了吧?”女剑士打开嘲讽模式。
瞎眼道士无奈道:“居士这嘴巴比剑术可厉害百倍不止!”
“少阴阳怪气了,既然被我撞破了,识相的,自行离去,免得自取其辱!”
瞎眼道士语气平静道:“所谓公道自在人心,贫道是出家人,向来持正立身,不与你争辩这些个是非!”
“不过贫道受人之托,忠人之事,有些话却要说清楚。”他继续说道:“这位小友乃是令尊故人所托,与你祖家有旧,今日并非吉时,此地也非善地,城内危机四伏,还望及早引见则个,否则夜黑之后恐招来不测。”
“这时候害怕了?早干嘛去了?”祖清筠不忿,“既知道是非之地,怎么还敢出门?还敢来本姑娘这里招摇撞骗?”
“贫道乃是受人之托……”
“你这牛鼻子有些道行,武功也不赖,你想进来躲灾避难,本姑娘可以收留,可他……”
祖清筠蹙着好看的眉头想了想,剑指黄白游,面露厌恶之色,“一个无良鼠辈,休想!”
瞎眼道士无奈摆手,“贫道进去做什么?”
他这是被看上了?他有些发愁。
黄白游冷眼旁观很久了,此时目光已近乎冰冷。
“居士得饶人处且饶人,正所谓不打不相识,你二人也是有缘,不如化干戈为玉帛!”
眼看事情不济,瞎眼道士为难道:“也好全了贫道所托。”
“你这牛鼻子好不识好歹!”
祖清筠一脸愠色,“哼,不打不相识!想相识是么?好啊,那就打过一场!”
“输了,你们都给我滚出去!本姑娘再也不想看见你们!”
瞎眼道士有些沉重道:“居士,当真要如此么?”
“我早看不惯他!”
祖清筠忿忿不平,“前几日叫他与我对招,却一再磨磨蹭蹭、畏首畏尾,不敢应战,只会躲在旁人身后!”她说道。
“为人不耻!”
祖清筠点剑一指,望着一脸沉默的黄白游,面露不屑:
“有胆的就吃我一剑,如果赢得了我,我便亲自替我爹以贵宾礼请他进来!“
“可。”
“哼,他敢么?”祖清筠冷笑。
“大丈夫有何不敢?”
瞎眼道士满口答应下来,可瞎子少年却始终不说话,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什么。
“小友……”他重重叫了一声。
黄白游似乎终于做出了某项决定,眼神前所未有的坚定下来。
“竹杖芒鞋轻胜马!”他沉声说道。
“什么意思?”祖、陈二人异口同声。
瞎子少年蓦然抬起头,一字一句道:“谁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