鸟道蜿蜒而上,林愈密,树愈高。
二人行走其中,穿幽入密,遥遥的已经能够望见一座山亭,女剑士顿时腿脚发酸。
再走了百多十步,渐渐靠近了山亭,能看得见全面。
那是一座空荡荡的山亭,一间卧房大小,前后两门,外墙刷了白,但有些陈旧,以至于不少地方斑驳脱皮。
外面是红色的飞檐,里面倒是很简陋,两边都是泥卧,可坐可躺,就是角落处有股难言的骚味,另一扇门口也有风干的动物粪便。
“这是什么地方?”黄白游问道。
他拄着竹棍敲敲打打,打到一处墙壁,伸手摸了过去。
“一个破亭子!”
女剑士一手持剑,一边有些嫌弃地蹲下身,望着门外浓密的树木,揉了揉护腿,“还以为能找个落脚的地方,没想到这里又臭有脏!”
黄白游走了进去,摸索着找到块地方,把竹棍放上去,然后坐了上去,一抬手,黏糊糊的不知道什么东西。
旁边女剑士似乎早已知道似的,抱着剑一脸幸灾乐祸,“都说了脏,你还不信,活该儿!”
黄白游神情平静,伸手凑到鼻子边一闻,“你很高兴?”
女剑士笑了一会儿,倚靠着亭门,抱着剑看他,“我当然高兴,你过去的时候我就看见了,可是本小姐就想看你吃瘪!怎么了?”
“你高兴太早了!”
他伸手在泥卧下擦了擦,然后忽然耳中传来一道破风声。
“什么意思?”
“是狐臭!”黄白游忽然说道,“这里有狐臭!”
“你怎么知道?”女剑士皱眉看他。
黄白游抬起头,空洞的眼神望向一处,“你瞎吗?”
“你才瞎呢!”
女剑士正要还嘴,但觉得对方眼神有些奇怪,便顺着对方的目光看了一眼头顶,顿时面色一凛。
只见山亭的飞檐处,一头灰色的狐狸正匍匐在上面,一双狭长的狐狸眼睛死死盯着他们。
她缓缓抬起剑,这时灰狐前肢一动,飞檐一沉,几块瓦砾掉了下来。
灰狐振肢一跃,便如一条抛物线从高处扑了过来,速度极快,如同兔蹿,探前的爪子很是尖利。
女剑士迅捷出剑,却见那灰狐在空中忽地一缩,速度慢下来,竟然在避开剑尖的同时跳上剑身,随着朝着她面门一扑。
女剑士顿时有些慌了,身形后撤,回剑一搅,脑袋歪向一边,险而又险避开要害,却还是让狐狸爪子划了一下鬓角。
几缕青丝落下,她脸色一白,方才若是躲闪不及,险些被刮花了脸。
那灰狐一招未建功,边展肢在女剑士肩膀一点,落到旁边的泥卧上。
黄白游顺着声音来处望去,没想到这只狐狸趁机来到他这边。
虽然看不见灰狐冲他龇牙咧嘴,但听到狐狸怪异的叫声,他就知道,对方是转而盯上他了。
他神色平静,缓缓抽起竹棍:“我来吧。”
“谁要你帮忙!”
女剑士这边心绪未平,却见灰狐脚步轻微、无声无息地走向瞎子少年,又听他这样说话,心里更是不平。
急忙一剑点出,就要报断发之仇,同时心里警觉起来,怕这狡猾地狐狸又使什么花招。
灰狐反应迅速,在长剑刺过来时赫然转身,张开尖利的牙齿,一把咬住剑尖,一双狭长的眸子被毛发遮着,看着却如同与人对视。
女剑士心中一惊,却是一愣神,冷不丁被狐狸眼里的媚术迷了迷,不过很快清醒过来,却见狐狸已经张嘴朝着他持剑的右手咬去。
这时一道棍影闪过。
“砰”的一声,墙上一坨灰色掉落,脑袋一歪没了声息,五脏肺腑估计也分了家。
“死了没?”黄白游掠身过来。
女剑士听他又吩咐自己,心里烦躁至极,感觉自己又落了一行。
皱着眉头抽剑过去,却见灰狐头部碎裂,鲜血流淌,已经死得不能再死,“死了。”
“死了就好。”黄白游点了点头。
“你怎么老是这么喜欢抢我的风头,要不是你,我刚才就一剑把它刺死了!”
她抱着剑看他,眼神里很是不悦。
“承认比别人差就这么难?”黄白游坐回原处,面色平静道。
女剑士嗤笑一声,“我比你差,笑话!”她哗然变色,“你以为你很厉害吗?”
“当我没说!”说完这句话,黄白游盘坐在泥卧上,五心朝天,开始打坐恢复体力。
“哼!”她咬着牙冷冷道,“学的挺像模像样的,不知道的还以为你真是个得道高人。”
黄白游没有说话,闭目养神。
“说你呢,小瞎子,别装死!”女剑士道。
黄白游嘴唇微动,语气平静道:“我劝你还是休息一下,好好恢复体力,这山上不比山下,那二位一进山上,这林子里的野物可都坐不住,这里又是下山的必经之路,待会儿恐怕会有一场恶战。”
说话的时候,他耳朵动了动。
女剑士:“我当然清楚,用得着你说。”
忽然她神色一动,面露恍然之色,“你是说去尘真人他们想借着除妖磨砺我们?”
黄白游心里有些惊讶,没想到她能想到这点儿,也不是特别蠢。
他面色如常,说道:“风吹就会草动,他们那样的人物上山,绝对不简单。”
女剑士蹙眉沉思了一会儿,“听闻道门收徒,都是要设三灾六难来测试弟子心性,莫非……”
想到这儿,她目光复杂地望向泥卧上打坐休息的瞎子少年。
不远处的山顶,年轻道士踩在云上,对着女子法修拍手叫好道:“师妹果然聪慧,既然问心不行,那就问迹!”
女子法修冷淡地瞥了他一眼,“你觉得如何?”
年轻道士笑道:“当然是极妙的,如此师妹既可以考较此人的心性,又可以借此观摩红尘世故,一举两得。”
“就这些?”女子法修冷淡地看着他。
“师妹这话……容为兄想想,哈!”
年轻道士话音一转,“既然是与美同行,又是旧相识,孤男寡女共处一室,莫非……”
女子法修淡淡道:“我只是想看他们两个打一架。”
“听闻二人素有嫌隙,”年轻道士一哂,“可凡人打斗有什么好看的,要看就看道庭那些个高人,呼风唤雨,昏天暗地,才叫彩啊!”
女子法修道:“你想天下大乱?”
“开个玩笑嘛!”
年轻道士撇了撇嘴,“可惜了,现在是天下承平已久,什么道庭高人啥的,多少年没见过一面了,都快老死在山上了……”
“看戏吧。”眼看着他话茬打开,女子法修打断道。
“孤男寡女,确实能看看。”年轻道士笑道。
女子法修默然。
其实她更想看到,面对有宿仇的人,这个少年到底如何抉择,是否会如她一般!
一剑斩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