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石板路上,水泄不通,摆满了流水席,桌椅板凳上坐着的众村民觥筹交错,好不喜庆。
“说得好。”
场间一片喝彩。
听到这些匪夷所思的话,女剑士浑身的鸡皮疙瘩都起来了,目光望着在场的村民,神色越发惊恐。
“各位,接下来我们共同举杯,第一杯呢,先敬我爹苦尽甘来,请大家满饮此杯!”
大家在场的村民无论端的是碗还是杯子,装了酒还是装了粥,都纷纷举了起来,然后随着那人一口饮尽,喝完之后,有些人已经进入微醺状态,渐渐气氛浓烈起来。
黄白游也举起了碗,但只是碰了碰碗沿,连嘴都没张开,旁边的祖清筠倒是有点口渴难耐,不过被女子法修按了下来,几人默契地一对视,然后迅速移开目光。
“第二杯呢,敬我们村新来了几位外客。”那人说道,“我也是刚收到消息,咱们山上竟然下来人了。”
说着,他带着人朝着黄白游这边的方向走来。
听到“外客”两个字的时候,女剑客顿时脸色一白,又看着一群人乌泱泱走过来,拿着筷子的手指微微发白。
黄白游倒是有惊无恐,女子法修望向他,“你不怕?”
“二位道长不怕,我就不怕。”
年轻道士笑了一声,“谁说我不怕?”然后坐在凳子上,盯着桌子上的饭菜,有些无从下筷。
都是咸菜,猪菜,五谷杂粮,他虽然也会吃些山珍海味,但这种粗糙的食物还是有些看不上。
和他坐在一桌的其他人稍稍静默,似乎早就知道会发生这件事似的,就连之前和他搭话的大娘此刻也是眼神浑浊,显得高深莫测起来。
一群人乌泱泱走了过来,为首的是个身穿土黄色绸缎的胖脸男人,约莫三四十岁,看起来红光满面的。
旁边站着几个村丁,而原来的青石板路上,骨架粗壮的大汉阴笑着看着他们。
胖脸男人笑眯眯道:“几位不请自来,怎么也不着人通报一声,我们也好尽些地主之谊。”
年轻道士笑了一声,“那怎么好意思,岂不是打搅大家的雅兴了。”
胖脸男人摇了摇头,“可你已经打搅了。”
“那真不好意思。”
胖脸男人忽然面色一寒,“我们北山村与世隔绝许久了,好多年都没来过生面孔,也从来不欢迎生面孔,可你们就这样大摇大摆地下进村,要不是我收到消息,就真的可能让你们厮混了出去!”
这句话一出,众人的目光都忽然变得通红,好像是想起了什么不堪的往事。
“乡亲们,这些外乡人个个阴险狡诈,满嘴谎言,如果让他们逃出去了,咱们北山村就藏不住了!”
周围的近百村民群情激愤,黑压压的人群就这样挤压了过来,各个面目狰狞,两眼通红。
同桌的大婶大妈小孩也都退出了饭桌,目光耐人寻味地看着他们。
骨架粗大的大汉掠身跑了下来,手里拎着的钢刀就要架到年轻道士的脖子上。
年轻道人笑道:“我们只是路过宝方,并无恶意。”
“有没有恶意,关进祠堂再说。”
“对,受了水火二刑再说!”
“跟这些外乡人废什么话!我家的师爷好久没有鲜血浇灌了,赶紧砍了脖子放血好了。”
几个明显体型更壮的汉子率先拿着绳子走了过来。
黄白游也不说话,将长剑交到女剑士手上,然后手里的棒子朝桌底下一伸,下一刻,饭桌被整个掀起,碗碟菜鲜翻滚下来,很快饭桌倾倒在地,“哗啦啦”砸下碗碟。
凑近的几个汉子躲闪不及,被菜汤淋了一脸,乱相一瞬间就出现了,一些人疯狂后退,一些人疯狂向前,数百村民里三圈外三圈围着,而里面已经打成了一片。
女剑士横刀一扫,吓退几人,接着一根竹棍闪电般点在几人额头。几人晕倒在地。
女子法修和年轻道士坐在凳子上纹丝不动,身上干干净净,脸色也颇为淡然写意。
“真是搞不懂你们,一个小小的村子,信的什么死道,谁瞧得上啊,看了热闹罢了,你们来真的啊?”
女剑士回头望了他一眼,“什么是死道?”
年轻道士哈哈大笑道:“这世上有人庆生,自然就有人庆死,有人贵生道,自然有人贵死道,可惜从当下来看,却是取死之道!”
胖脸男人见他们直面近百人依旧面不改色,惊疑不定道:“你们究竟是什么人?”
“三清山脚下,你们还能聚众邪淫,真是灯下黑啊。”
“你们是三清邪教?”胖脸男人脸色大变,“诸位乡亲,这些人一个不能跑脱,三清邪教杀人不眨眼,我们养尸之事如果事发,他们绝计不肯放过我们!杀,都杀了!”
一瞬间,现场的村民都纷纷露出凶相,手里拿起掉落的碗碟碎片,或者捡起石头,或者爬上屋顶,或是钻进附件屋子里拿出农具,或者几人合力抬起桌子,一个个,似乎都一瞬间被点燃了怒火,群情激愤,同仇敌忾。
瓦片,碎石,碎碗,落雨般飞了过来,打在四人身上,骨架粗大的汉子一把砍刀砍了过来,锄头、扁担、锹铲等农具如同杂草般越聚越多。
“怎么办?”女剑士挑掉一个人的脚筋,那人哀嚎着躺在地上。
年轻道士笑了笑,目光望向不远处的山坡上,朗声道:“诸位白鹿洞书院的同道,何不现身一见。”
那里,几名身着儒袍的文人正看好戏般站着,见到他的目光,纷纷一愣,“看来那位道长发现我们了。”一人说道。
有人脸色微沉:“这人用心不良,明明是想拉我们下水!”
“还是走吧,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儿,还是玉山那边要紧,也不知玉山县的妖魔除了没有。”
“丘兄这时候想起玉山了?之前在晒秋岭赋诗强说愁的时候,你可一点儿不着急啊。”
“说我作甚么?你不也在茶华楼风流快活了一夜么?”
“相逢即是有缘,我等既学君子之礼,沐圣人之道,确实不可作壁上观了。”
“致远兄说得对,去会会他们又如何。”
“可玉山……”
有人嗤笑一声,“那人小门小户出身,杞人忧天,他说的话你也信?多少年前的惯例了,三教自有人收拾他,我们好不容易出游几日,明壶兄何必扫了大家的兴!要不是有人在孔庙撒野,引得老师震怒,我们何必兴师动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