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雷塔内,热浪滚滚,炙热的空气弥漫在整个塔层中。
女剑士朝外看去,却是烈焰滔天,地火翻腾。
只是几个呼吸,便被火气熏得脸庞通红。
“起火了!”
众人只觉如蒸屉上,盘膝打坐的黄白游头顶冒出丝丝热气,脸色涨红。
年轻道士抹了一把额头的汗珠,苦劝道:“师妹,莫要冲动!”
“肝火胜则肺水衰,你如此大动肝火,很容易引火烧身,伤精损气!”
说着,年轻道士撸起袖子,一串串符箓小人钻了出来,形成一道符箓长河,绕着女子法修缓缓流淌。
女子法修睨了他一眼,随手一挥,无数符箓无火自燃。
她眼神漠然,“陈泥丸,一路之上的纠葛,是真是假,我都只当是红尘炼心,今日之后,你我再无瓜葛!下山之后与你们三人牵扯的因果,便止步在这三清山吧!”
听到这句话,年轻道士沉默良久,才道:“三清山并未薄待于你,你何必如此感情用事呢!”
女子法修目光望向天边的晚霞,“我要去一趟汴京城。”
“这几日我一直在想,他就这么死了,死得很没道理,太阳照常升起,晚霞也和十年前坐在飞来峰山崖上看得样子一般无二……就好像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可是他死了!”
无数山间清气自栏杆外汇聚而来,女子法修如水般的眸子已经笼罩上一层雾霾,丹唇也似比平时亮眼了一分。
“他死了,我不答应,可我不答应又能怎么样呢?”
“汴京祈年殿高高坐着的那个人答应了,朝廷百官答应了,世间的法脉如你们三清山也答应了,好像全天下都答应了!就连他手下那些不答应的西军,最后也要被你们这些答应的人压得开不了口!”
“可是世上没有这样的道理!”
她丹唇轻启,语气异乎寻常的平静:“他死了,总要有人替他说句话,那个人只能是我了吧?如果全天下的人都不讲道理,那我就只能做这全天下唯一的道理了!”
说完这些话,也不管眼神复杂的陈泥丸,只是平静地看着天空。
女剑士有些出神地望着她。
只见那位来自飞来峰、名叫熊去尘的女修腾空而起,身穿金缕绦绡衣,蓝田玉带曳长裙,白玉圭璋擎彩袖,清风吹动,素绫飘舞,如同九天神女。
她伸出葱葱玉指,朝天上一招。
“天雷地火,加覆吾身!”
天边雷声似乎被挑衅,滚滚雷声汇聚在一起,塔尖一阵闪烁,无数闪电劈了下来。
整个风雷塔被雷亟缠绕,雷光闪烁,打在熊去尘有些单薄的身形上。栏杆被劈得焦黑一片,无数电流弥漫在塔层内,塔身巍然不动,女子法修的身形也巍然不动。
“风雷塔么?”
她嘴角噙出一丝鲜血,气息有些不稳。
塔下地火翻滚,浓郁的火浆从地底涌出,整个塔身都有些不稳,陷下去一丝。
熊去尘神情冷淡,眉心隐隐显露出三点梅花痣,丹唇微启,“浩气还太虚,丹心照古今!”
十字说出,忽然她身上散发出道道九色玄光,风雷塔剧烈抖动,地火沸腾,附近的山崖纷纷崩塌。
老者勃然色变,“妖女!我三清法难果然应在你的头上!”
拂尘挥出。
塔内的女剑士神情震撼,“这是什么?”
“丹襟浑然,丹魄凝而不散,她竟然要以天雷勾动天火,强行开丹府抱丹!”
一旁的陈泥丸脸色大变,“师妹啊师妹,你竟玉壶已有丹心照!你身上到底还藏了多少秘密啊!”
女剑士嘴巴微张,见陈泥丸脸色微沉,闭口不谈,却是没有再追问下去。
栏杆破碎,雷光像是被抽断的水流,被九色玄光挡住。
熊去尘衣玦飘飘,缓缓踏出塔外,身形悬在半空,熊熊地火灼身,而她立身火中,如凤凰涅槃。
身上的九色玄光越来越盛。
距此数里的丹井,一股股丹气缓缓流淌,从地底汇入地火,精华四溢,流光溢彩。
“以身为鼎,引火烧身,淬炼周身大穴,你是想籍此烧出一枚金丹来!”
那位身穿绛紫色道袍的老者喝道:“天下就没有你这般的抱丹法,老夫闻所未闻,不过你这丹,注定抱不了!”
“如此一来,这天下人也再没有人会说我欺负小辈!”
说着,他吐出一口鲜血,以血为墨,隔空写出一道符箓,“天地玄宗,三光持照!太上老君急急如律令,镇压!”
风雷塔震颤更加剧烈,神光大放,一股股庚金之气散发出来,渐渐的,整个风雷塔迎风便缩,不一会儿,已经变成他手中滴溜溜得一座小巧玲珑的宝塔。
随手一丢,宝塔越变越大,转眼间便遮天盖日,朝着熊去尘笼罩下去。
地火冲天而起,形成一道火柱,无数玄光闪烁,顶住了遮天蔽日的风雷塔。
熊去尘如击重锤,脸色瞬间苍白,身上的丹气消耗一空。
感受着法力源源不断的流失,紫袍老者也有些支撑不住。
这时一道苍老的叹息声响起。
“够了,放她去吧!”
“万万不可!”
“此女既然不想留在三清,便是与我三清无缘,又因强行抱丹,身受重伤,此生已无望金丹,长生桥已断,京城那边,也算说得过去了!”
翠玄子道:“师兄!此人乃是我三清山应劫之人,此人若走,我三清便永无宁日了!”
那道苍老声音缓缓道:“近千年根基,诺大的道场,若如此轻易毁于一个女娃手上,那我三清山就不是三清山了!”
听到这句话,翠玄子皱眉不语。
而浴火烧丹的熊去尘趁势将剩余丹气一卷,化作一道毫光朝北飞去。
老者见状,叹了口气,转而运起风雷塔,怒喝了一声:“妖女,休走!”
一阵罡风呼啸,风雷塔飞了过去,在山腰上砸下一道深坑!
那苍老声音悠悠说道:“早听闻文始一脉以虚无为本,以养性为宗,不讲求精炼炁,更不讲火候药物,乃是直指大道的顿修法,今日一见,确实不同凡响!”
“可那丹气……”
“三清亏欠她良多,便与她结个善缘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