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午在姚吉家里，吴桐吃上了久违的家常便饭，姚吉的父母也很欢迎他的到来，准备了满满一桌子菜，一顿饭吃的欢声笑语。吴桐也留下了自己的住宅地址，让姚吉没事来找他玩，他也是和别人合租，不过不像姚吉这么好运，有美女医生作伴，和吴桐合租的是一个在会计师事务所上班的男生，也是工作没几年，暂时还买不起房，只能先租房住着。
姚吉好几天没回家了，这两天和父母简单聊了聊近阶段工作的事情，老俩口不是特别听的懂，但感觉到儿子的工作进展还是比较顺利的，这也让他们很欣慰。周日姚吉还开车带着爸妈去近郊转了转，算是散散心，享受一下难得的家庭时光。
转眼过去了一周，这天钱佳明突然找到姚吉，“姚队，下午我去分行上审批会，就是普瑞电力的业务，如果今天能通过，那就这笔项目贷款就基本算是成了。”
“是嘛！那你一定要加油啊！我等着你的好消息！”姚吉赶忙替钱佳明加油打气。
“不是等我的好消息，是亲眼见证我的好消息！赵行刚才找到我们孙总，让我通知你，下午的审批会，你也要出席。”钱佳明这是来通知姚吉去分行的。
“啊？我也去？我去干嘛？我也不是客户经理啊，这调查报告我都没看过，我去能有什么用？”姚吉一脸茫然。
“我也是这么想的，但是赵行点名让你去，不知道领导有什么安排。”钱佳明同样不知道领导的用意。
姚吉想了想，只能答应，“行吧，领导让去就去吧，那你先把报告给我看一下，我先熟悉熟悉。”
“早就备好了！”钱佳明从背在身后的手上拿出一本资料，“知道你肯定要看，这是我这一个多星期的成果。”
姚吉拿过来一看，厚厚的一沓，随手翻了翻，大约有三四十页，“可以啊，写了不少东西。”
“哥们这几天就没睡几个小时，毕生所学都汇聚在这里了。”钱佳明这阵子确实非常用功，查阅各种资料、行业分析、产品指南，他不能辜负姚吉对他的信任，同时也想做出点成绩，证明自己。
“行，我一会详细拜读一下，下午几点出发？”姚吉收下了报告。
“两点，到时候你就在大厅等着，我们下来叫你一起走。”
“OK！”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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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钱佳明写的材料没什么太大问题，”苏郡在一边跟着姚吉看完了报告，“上审批会最主要的不是报告上的东西，而是要提前预判到审批委员会提什么样的问题，做好应对。”
“这个审批会到底是什么情况，你给我大概说说呗。”姚吉从来没上过审批会，也是很好奇。
苏郡理了理思路，“银行在针对一些大金额贷款项目和特殊项目的审批上，会要求到审批会进行讨论，这是一个关键的环节，决定了贷款申请是否能够通过。这个过程涉及多个部门和专业人员的参与，旨在全面评估借款人的信用风险、还款能力和贷款用途的合理性。一般会有几个审批委员，包括信贷部总经理、风险管理部门负责人、法律合规部门代表，这些人也叫贷审会委员，他们会根据你提供的材料有针对性的问出一些问题，每个委员的风格、喜好、看问题的出发点都不一样，最终会汇总所有委员的意见，综合判断，出具项目批复。”
“也就说，委员们问什么问题，完全随机？那怎么能预判啊？”姚吉顿感困难重重。
“也不是完全无迹可寻，大体是有规律的，比如：企业的融资是做什么用、还款来源是什么、你对行业的前景预判如何、这笔案子的风险点在哪，基本就是这些。”苏郡对审批会还是很有经验的。
“那你觉得今天的审批会，委员们会问什么？”姚吉最关心的还是这个。
苏郡再次回忆了一下报告的内容，“从钱佳明的报告中可以看出，该考虑的点都表述的比较清楚了，如果我是贷审会委员，可能会问关于行业前景的判断，这种和新能源占边的企业，说实话，最主要还是看大政策的导向，未来电车的销量会逐渐提升，但充电技术更新也很快，他们的建设成本、运维，都会面临挑战，你可以从这个角度去想一想。”
下午两点，赵国栋亲自带队，孙淼、钱佳明、姚吉陪同参加，前往分行迎接审批会的挑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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偌大的会议室，一条长桌横在中间，座上一共七位审批会委员，赵国栋一行四人坐在对面，先由钱佳明大致将企业基本情况及此次并购方案做出简短汇报，剩下就是提问环节。
“你们觉得，这个行业未来的市场需求怎么样？”一个委员这时提问。
钱佳明对此做过了相应的了解，“随着电动汽车技术的不断成熟和购车成本的降低，消费者对电动汽车的接受度大幅提高。IEA预测，全球电动汽车保有量将在未来几年内呈指数增长，这种趋势直接刺激了对充电基础设施的需求。电动汽车普及率的提高，家庭充电、公共充电以及快速充电的需求日益多样化，充电桩作为电动汽车用户的“加油站”，其布局和数量将直接影响电动汽车用户的体验，我们认为，未来的市场需求是不断扩大的。”
几个委员互相看看，点了点头。
“那你们判断这个行业会有哪些风险点呢？”另一个委员直接从风险角度要求城东支行做出回应。
“问你风险点，实际上就是要你说出这个方案的负面信息，说多了不好，不说也不行，再好的业务都有风险点，所以这个度要好好把握。”苏郡在一边提示姚吉。
“我们觉得，这个行业未来主要的风险点是：政策的变动、技术的迭代、运维的成本，这一点我在报告里也有提到。”钱佳明的工作做的还是比较细的，必然不会漏掉这么重要的信息。
“报告我们自然看到了，可除了报告里写的，还有吗？我们觉得风险点暴露的似乎还不够多。”审批会委员提出质疑。
赵国栋此时表情平淡，没有要说话的意思，不是不会说，而是不能说。
身为城东支行的最高领导，钱佳明或者姚吉都可以说，如果说错了，他可以出面协商，这样就有挽救的余地；如果他直接开口了，那万一说错了，说漏了，就不好补救了。
此时赵国栋看向孙淼，孙淼皱了皱眉头，显然是没有准备，按理来说，钱佳明已经写的挺好了，他也参与修改了一部分，再让他说，也说不出什么。
而钱佳明自己更不能说，不然审批委员会反问，你既然想到了，为什么不写进报告里？这不是自己坑自己吗？
于是所有人的目光就都转移到姚吉这里。
“我去...都不说话啊，看我干什么！”姚吉此时面露苦涩，慌的不行。
“还记得我在车上和你分析的吗？你就按照我告诉你的去讲，没事！我感觉问题不大。”苏郡在一边为他打气。
“各位委员，我们其实在做风险分析的时候，还想到几个点，就是，充电桩作为户外设施，容易受到自然灾害和极端天气的影响，例如，洪水、地震、台风等，有可能会破坏充电设备，影响其正常运行，增加维修和更换成本，但之所以报告里没提，是因为我们觉得这些不可抗力因素连保险公司都不予理赔，不应该作为审批项目的考量因素，当然还有人为破坏的可能性在里面，总有些人使用不当，甚至喝多了乱发疯，也会有可能损坏到设施，但这毕竟属于小概率事件，并非企业自身经营有问题，我们决定是否投一个项目，看重的是整个企业的经营思路、盈利模式、以及市场契合度，目前这些实质性风险没什么大问题，总体来说，我们还是认可这个项目的。”姚吉只能硬着头皮又说了几个风险点，并阐述了自己的看法。
这时为首的一个审批委员开口说话了，这个人是分行分管风险和授信审批的副行长聂伟江，相当于王富堃这个位置，他的发言具有决定性作用，可以说，他持有一票否决权。
“你这个小伙子虽然说的有些道理，但并没有说到最核心的点，从银行角度来说，看一个企业，首先看性质，国有企业和民营企业是完全不同的，为什么我们敢给国有企业用纯信用方式去做？因为我们知道，它的背后是国家，我们不担心出问题，就算出了问题，也有人买单；而民营企业为什么要那些房产啊、土地啊来做抵押，就是怕万一出了问题，老板一跑，我们不知道找谁要钱去。你们这个企业，最大的核心问题就是民营，就是实控人本身，给一个民营企业融资这么多，没有相应的抵押物，我们审批的压力很大啊...”聂伟江不亏是审批条线的老江湖，一语道破核心关键。
民营企业看什么？最重要的其实是人，实控人是最重要的，在许多民营企业中，实控人通常是创始人或主要股东，他们往往拥有绝对的决策权。实控人的决策直接影响企业的战略方向、经营方针和重大事务，由于决策权高度集中，如果实控人的决策失误，可能对企业造成严重损害，缺乏有效的内部制衡机制时，这种风险更为突出；同时，实控人的个人价值观和管理风格常常直接影响企业的经营，实控人如果将个人利益置于公司利益之上，进行关联交易或其他不当行为，就会损害中小股东和其他利益相关者的权益；再退一步，如果实控人突然失去控制能力，例如健康问题、意外事故等，企业可能面临领导层真空，导致经营混乱和不确定性。
“您说的没错，民营企业风险控制难度确实要大一些，但这家普瑞电力还是不错的，首先这是一家拟上市公司，A轮、B轮融资都已经到位，我相信那些投资机构的风险控制不会比我们银行要松，他们敢投，就说明这个企业是具有一定行业优势的；其次，如果等到企业上市成功，我们再想进入，就会非常难，到时候各家银行都会蜂拥而至，我们的优势就荡然无存；第三，我们这次采取的是分阶段融资，大头全部集中在上市后，那时候我们就可以拿到股权作为质押，我相信，以企业目前的估值，如果真是出现极端情况，就比如它要骗我们的钱，我觉得还不如尽快上市，从二级市场圈钱来的快些；最后，企业的财务状况我们和审计机构及辅导上市的券商都核实过，财务状况健康、正规，历史信用良好，我们也会制定更为严苛的投后监控措施，定期跟踪公司的经营状况和上市进展，及时调整风险控制策略，同时重点关注实控人的行为和决策，适时进行全面评估，降低潜在风险。”
姚吉的一番话不止震惊了城东支行的几人，同样也触动了几位审批会委员，聂伟江看了看姚吉，又看了看手上的项目报告，满意的点了点头，“首先呢，审批会不是以为难一线支行为目的，而且从风险控制的角度给你们把关，我们并没有否决你们提案的意思；再一个，我们一再强调风险点，就是希望你们在做业务的同时，不要光看到眼前的业绩，也要时刻给自己提个醒。你刚刚的话，我能感受到你对风险把控的意识，也能感受到你对这个企业、这个行业的深度理解，这很好，行了，这个案子就到这里吧，后续我们会综合各位委员的意见，出具批复意见书。”
“谢谢各位委员，那我们先出去了，辛苦了！”赵国栋和几位打了个招呼，就带着姚吉他们离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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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城东这个小伙子有点意思啊，岁数不大，敢想敢说，经验很丰富啊，好像之前没见过。”一位委员和聂伟江传递着意见。
“嗯，有些面生，可能是他们支行投行部的业务比较少吧，不过小伙子的应变能力还是可以的，回头问问国栋，什么岗位的。”聂伟江对姚吉也产生了兴趣。
姚吉这边自然不知，跟着赵国栋出了会议室。
“姚吉！今天可以啊！你这水平比我高啊！”孙淼一出来，就搂着姚吉肩膀夸赞起来。
“孙总别闹了，你看我后背，你们都不开口，我是真没招了，总得说点什么吧…”姚吉的后背全都湿透了。
“小姚，表现不错，不过下次最好别说太多，不是每次都这么幸运的，”赵国栋看到了不一样的东西，“今天这个会，其实就是走个过场，聂行长那边我都打过招呼了，几个委员也都基本认可了这个项目，本来就是没什么瑕疵的案子，所以你只要不说错话，都没问题，但以后要注意，真遇上有些瑕疵的案子，还是要准备的再充足一点。”
“啥？打过招呼了？这也行？”姚吉的认知又一次被刷新。
赵国栋笑了笑，“你毕竟没做过业务，不清楚很正常，但凡有案子要申报，我们都会提前和他们沟通，你不能真等到审批会上去说，那十有八九是要被毙掉的。没有一定把握，哪里敢上会啊！”
“既然都沟通好了，为什么他们还问那么多问题啊，直接过了不就好了？”姚吉不解。
“你啊，聪明的时候真聪明，傻的时候吧，是真傻！”赵国栋笑骂着，“那是审批会，全程监控拍着，目的是确保贷款审批过程和结果符合银行内部政策和外部监管的要求，避免法律和合规风险，人家要是不问点问题出来，能说得过去吗？哪有百分之百完美的案子呢？人家问了，你也答了，只要不是很离谱就可以了，但什么都不问，直接批，肯定是不行的！”接着赵国栋又提醒姚吉，“你啊，专业上面还可以，但职场里这些名堂，还是要学学，江湖不是打打杀杀，是人情世故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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