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谢王大人。”赵副提举走后，王大少爷率先反应过来，上前向王腾致谢。
“哎，无需多言，若不是有邢兄弟去衙门告知，我这个右县丞，反倒是成了最后一个知道消息的了，呵呵……”王腾笑着摆手说道。
一提一送之间，这个人情，已经又落到了邢南的身上。
王腾心里门儿清。
他要攀的，是邢家，是邢家二少爷邢南，是他背后龙虎山的高枝，王家这点关系，对他来说，到底是可有可无的。
“邢大哥所做自然不假，但此行又岂能少了大人的功劳？”王少义笑着回应道，袖中银票已经隐蔽地抽了出来。
王腾刚要拒绝，只听一道声音在耳边响起。
“王大人收下吧，这次的事，还要多亏王大人。”邢南从库房外走进来，开口说道。
“些许谢意，不值一提。”王少义笑着开口，将手中一沓厚实的银票轻巧地放到王腾手中。
王家如今的困境，根本不在于手中银钱的多少，王家经营药行生意多年，有得是银子。
送银子不难，难得是，人家得接你的银子。
眼见王腾将银票塞入袖口，王少义登时松了口气。
“好了，我也不便在此地久留，那就先告辞了。”王腾开口说道。
“我送王大人，少义也一起来吧。”邢南开口说道。
言语虽轻，但却有一种不容置疑的感觉。
王腾笑呵呵地应下，一行三人向库房外走去。
“王大人，与陇山县的韩士诚韩大人，是同窗的好友？”
“哈哈哈哈，我与士诚，同是洪武三十五年的举人，当年一同在伯崖先生的书院学习，可谓莫逆之交啊。”王腾语气感慨。
“王大人对如今的青龙，有什么看法？”
客套结束，邢南直入主题。
“……”
王腾的脚步慢了下来，被邢南直来直去的话锋噎了一下。
“金玉其外，败絮其中。”
沉默半晌，王腾突然开口说道，语气精炼，再无半点世故套路。
“怎么说？”
“……青龙的黑道势力，早些年，是分成三派的，分别管控着赌坊，娼寮和头钱三种营生，各有地盘。”
“但是自从数月之前，虎舵帮整合了所有势力，这三门营生也就全归到了虎舵帮手里，地盘变大，三门营生也就跟着扩大了，老百姓苦啊！”
“当然，说来惭愧，这其中少不了衙门的默许，就我知道的，衙门里一大批的中低层官员都跟对方搅在了一起。究其原因，虎舵帮能有如此官场手腕和行动力，绕不开一个人……”
“贺楷！如今的虎舵帮龙头，虎舵帮在青龙作威作福的局面，几乎全都由他一人造成，我估摸着，虎舵帮想要进军药行生意的想法，也是他拿得。”
“你别看青龙目前表面上看去安定祥和，山神集也办得红火热闹，但百姓到底过得如何，从那些民间流言中亦可管中窥豹，可见一斑啊……”
“……”
邢南沉默。
贺楷，这是他第二次听到这个名字，上一次，是从那个被他抓到的虎舵帮牙人嘴中。
“虎舵帮在衙门里的人呢？那位知县老爷？”王少义开口问道。
“呵呵，知县老爷精着呢，不配合，不答应，不拒绝，不表态，但又不阻拦，这手太极功夫，我还有得学呢！”
“邢兄弟，你是爽快人，既然如此，我也不绕弯子了，你给我个准话，如果情况不对，那这次我权当给卖士诚一个人情，如果情况对了……”
王腾的话语戛然而止，没有继续说下去。
情况，是个很委婉的说法。
意思是，你就明明白白的告诉我，这次你来青龙，究竟是谁要办虎舵帮，是官面上多大的人物，我这站队也好站得正一点。
“如果情况对了……”
能干什么？当然是直接办他丫的！
一个黑道势力在青龙作威作福，就仗着有宫里撑腰？真当地方衙门吃干饭的？
王腾扭头，双眼紧盯着对方。
他还在想，如果对方跟自己推脱打太极的话，那可就要更往深里考虑考虑了，到时难免要跟自己那远在陇山县的好友抱怨几句。
邢南不作声，扭头向王腾身后看去。
王腾见状，也跟着回头。
就看到，一个身穿道袍的道士，领着一个秃头男人，不知何时已经赶到，从不远处向他们走来。
“玄通道长，龙虎山嫡传。”
邢南的声音轻飘飘的掠过。
王腾的腰杆立马直了起来，胸膛也挺起。
乖乖，龙虎山通字辈嫡传，至少六品的道籍，上官！
懂了！
“邢兄弟有事还请尽管派人到衙门去寻我……某家义不容辞！”
王腾一面对着玄通执下官礼，一面悄声对着身边的邢南说道。
“多谢王大人。”
邢南一本正经的回应道。
接着就直起身，站在一旁看着与玄通寒暄客套的王少义和王腾两人。
这就是明牌了。
邢南目光掠过三人，又投向了玄通身后，一脸不知所措的秃头男人。
……
何归这辈子都没见过这么多的官。
前不久，一位龙虎山的道长来王家，找到了他，说要领着他去办件事。
中间又收到消息，转头去找那位邢二少爷。
到了地方，他才从双方的客套交谈中得知，眼前眯眯眼，一脸和善的龙虎山道长，居然是正六品的道录司挂职官员。
面前的一人，黄鹂补子，公狱衙门正八品的县丞。
后面再远一点，那位邢二少爷，龙虎衙门正九品的龙虎鱼书。
他在家里那片地界，能见到最大的官员，也就是县丞老爷了。
而那位跟自己家乡那位同级的县丞老爷，此时正笑得脸都皱了起来，跟那位龙虎山道长寒暄。
何归的脑子嗡嗡的。
这就是江湖吗？好深奥啊。
等等！
那位邢二少爷怎么向他走过来了？
“龙虎山不日将举办罗天大醮，你们家里有给你消息吗？”走到何归身前，邢南开口问道。
“……有。”
“帮我办件事，事成之后，我亲自和你前去龙虎山，与你一齐拜见何家老太爷。”
“……好。”
“那位玄通道长会告诉你具体的内容，你跟着他做就好。”
“……嗯。”
何归只敢点头答应，不敢说半个不字。
邢南拍了拍他的肩膀，开口问道：“江湖，是你想得那样吗？”
“……不像。”
“与虎舵帮派来的刺客搅在一起……”邢南语气生硬，他实在是办不来这种安慰小孩子的活计。
“……我懂你的意思，我帮你做事。”何归深吸口气，目光坚定地说道。
邢南点头，不再多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