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哥……这家的头钱，我记得不是前几日刚刚收过吗？”
门院前，一个戴着破皮貂帽的青年问道。
“你笨啊！大哥那肯定是看上那个寡妇了呗，这还用问？”
又一个青年开口说道。
“闭嘴。”
领头男人冷冷开口说道。
两人当即噤声，不敢多言。
算上方才出声的两人还有一个头领模样的男人，对方一行五人，就这么光明正大的站在小院的门口，伸着脖子往里面瞧着，丝毫不掩饰脸上的恶意。
领头男人将眼前的院子仔仔细细的打量了一遍，满意地点了点头，然后挥手示意，身后的几个地痞一拥而上，直接踹开院门，冲了进去。
“开门，这家还有活人没有？这个月的头钱该交了！”
一个地痞冲到屋子面前，将房门拍得砰砰作响。
屋里没有声音传出来，空气中只留下一众地痞骂骂咧咧的喊声。
就在门前那人不耐烦的开始踹门的时候，门内传来稚嫩的声音。
“莫……莫踹了，妈妈刚吃了药，还在睡觉。”
房门打开，小女孩怯生生地出现在众人眼前，小小的手掌冻得发白，用力的攥在一起，还有融化的雪水不断滴落下来。
“睡觉？老子管你睡不睡觉，这个月的月钱，该交了！”
男人居高临下的看着眼前的小不点，语气依旧不耐。
“我记得……记得前些日子你们来过，这个月的月钱应该已经交过了啊。”小女孩虽然害怕，但还是鼓起勇气说道。
“上次是上次，这次是这次，不交月钱，就别怪我们动手了。”
男人含糊其辞地略过小女孩的询问，直接狠声威胁道。
“还是五钱银子吗？”想到屋里卧病在床的母亲，小女孩无可奈何，攥了攥拳，开口问道。
“涨了！现在要一两银子！”男人戏谑地说道。
“我……我没有这么多钱。”
“那就把你卖到窑子里去！”
男人突然上前，脸庞凑到小女孩面前，恶狠狠地恐吓道。
小女孩被吓得蹬蹬后退，小脸煞白。
“没钱就滚开！”
男人瞥了眼身后自家老大的脸色，伸手拨开眼前的小女孩，径直往屋子里走去。
小女孩从地上爬了起来，上前挡住对方，眼神倔强。
男人不管不顾，一脚将小女孩踹开，身后一众泼皮蜂拥而入，像是闻着腥味的野狼。
领头男人就在外面静静地看着，默不作声。
这一小片地头，对方兜里能拿出来多少银子自己比他们还清楚。
拿不出银子？那又如何。
老的抓去，卖了娼寮，小的抓去，归了牙子。
倒也清净。
至于无缘无故，为什么要针对这么一个寡妇？
领头男人摆头，扫视了一圈身处的这个小院，却突然表情一怔。
视野中，三个身穿黑袍的身影向他这边走来。
领头男人撇了撇嘴，高声喊道：“哪里的门路？想做英雄汉？”
哪来的愣头青，还想伸张正义不成。
没有回答，三道身影骤然加速，朝他冲了过来。
……
屋子内。
妇人脸色苍白，头发散乱，衣衫不整，挣扎着从床上坐起来，将床边的小女孩搂在怀里，神情惊慌地看着眼前的一切。
表情呆滞的石僵站在屋子一角，一众地痞横七竖八地躺在地上不断哀嚎。
虽然看着惨烈，但这些地痞其实都只是受了轻伤，并未伤及根本。
“没事了。”
何归从门外走进来，出声安慰道。
妇人也不言语，只是将怀中的小女孩搂得更紧了些。
门外不断传来沉闷地响声，那是另一只石僵在与领头的男人交手。
何归摆了摆手，原本站在角落的石僵开始将躺了一地的众人扔出屋子。
“谢谢。”妇人轻声说道。
“不用谢……等会向你打听些事情。”何归背对两人，回头说道。
怀中的小女孩探出脑袋，定定地看着眼前的何归。
“你是巷子里那个叔叔！”小女孩惊喜。
“……”
何归扯了扯兜帽，嘴角牵动，对着小女孩比了个手势，走出门去。
何归对武行的门路并不了解，但这不妨碍他清楚的看出领头男人半吊子的水平。
石僵抓住破绽，硬抗对方一击，伸手扼住了他的脖子。
领头男人脸色憋得通红。
何归站在一旁静静看着，过了半晌，才让石僵放开手。
“咳，咳咳……修士？”
“……”
“杀了我，你在青龙跑不远。”
“我为什么要跑？”
“我是虎舵帮的人！”
“那又如何？”
领头男人无语。
还真是个愣头青。
他只好换了种说法，接着说道：“这次我认栽，放了我，我以后不会找这间院子的麻烦。”
闻言，何归定定地看着对方，身边石僵虎视眈眈。
过了半晌，直到把对方看的心里一阵发毛，何归才开口说道：“可以，带着你手下这群渣滓一起。”
“多谢。”
领头男人理所当然地认为是自家虎舵帮的名头起了作用，心神一松，放下心来。
他小心翼翼地从石僵身边走过，抓住地上躺着的几人，伸手拖走，眼睛一直盯着面前的何归。
直到对方走出院子，何归才又重新走进屋子。
家里向来推崇江湖侠义，家中与他同龄的年轻一辈都认为路见不平，拔刀相助是理所当然。
与话本中说得一样。
何归也是如此。
但似乎只是如此，故事总是到这里戛然而止，并没有说被打服的恶人要如何如何。
何归放了对方走，因为不能影响到邢南的计划，他还不能正面跟虎舵帮的人结下死仇。
如果事情闹大，南城区会先乱起来，他修士的身份传出去，如果虎舵帮有个聪明人知会一声，龙虎衙门必然要提前出手。
这就是打草惊蛇了。
计划……
何归抬头，看到了屋内的两人。
小女孩眼神亮晶晶的，满脸感激和崇拜，妇人的神情则要更警惕些，但也同样充满感激。
这就是……行侠仗义？
何归不置可否。
他从屋里拿来了一个小板凳坐下，开口问道：“跟你打听些事情。”
“您说。”妇人开口，语气瞬间变得郑重起来。
“他们，一直在这边这么干吗？”
“是……他们是宋起手下的人，负责在这片地界的头钱营生，一月一次，只是……”妇人欲言又止。
“只是什么？”
“只是这次，他们已经收了一次月钱，这么短的时间里又来收头钱，可能还有别的图谋。”妇人开口说道。
“别的图谋……”何归沉思。
过了片刻，何归突然发现些什么，抬头，扫视了一圈这家徒四壁的破落屋子。
“你家是军户？”
“嗯。”
“我记得身为军户，衙门是有补助拿的啊？”
“嗯，听说是有的。”妇人表情自然，伸手挽了一下鬓角，轻声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