汪运泽跟闫雨走在南城区的小路上。
闫雨是一个面容周正的年轻人，留着寸头，一双眼睛炯炯有神，内里燃烧着蓬勃的野心。
年轻人，都这样。
汪运泽看在眼里，心中叹息。
“汪哥，先前在堂里，你跟贺老大说得那个高从……什么来路？”闫雨率先开口，打破沉默。
“宋起手下的一个混混，没什么大不了的。”汪运泽看穿了闫雨的想法，随口说道。
“有说法？”闫雨不依不饶。
“……宋起这人，你了解多少？”汪运泽没有正面回答闫雨的话，转而开口问道。
“……”
“人都死了，你有什么好顾忌的。”
“心够黑，但手不够狠，是个废物。”
“呵呵，宋起早些年靠他爹起势，这些年一直在吃他爹留下的老底，没什么能耐，还做着统一青龙的美梦，实际上要是没有他爹留下的那些老香火帮衬，早让人吃干抹净了。”
“现在人死喽，香火情也不做数喽。”汪运泽幽幽说道。
“这跟那个高从有什么关系？”
“当然有关系，你还是没明白我跟你说这话的意思。”
“还请汪哥解惑。”闫雨反应过来，恭恭敬敬郑重其事的行了个抱拳礼，把身段放得很低。
汪运泽满意一笑，这才继续开口说道：“那宋起手底下的家业，半数是靠着他那个死去的老爹撑起来的，现在他一死，香火情没了，这堆家业姓不姓宋可由不得他了。”
“……”
“还是没懂？”汪运泽摇了摇头，继续说道，“高从也好，沈从也好，都无所谓。宋起是个废物，他手底下也尽是些泼皮混混，没几个人物。矮子里拔高个，能提出个脑子活泛些的——就是这高从，也算是不错。再给他编个身份，就说是宋起他爹当年手下老人的子嗣，有了这个身份，他在名义也就能站住了。”
“毕竟……”汪运泽拍了拍他的肩膀，没有继续说下去。
闫雨恍然，心中那丝对高从的忌惮一扫而空，但心中却生出了几分新的滋味来。
什么高从沈从？傀儡而已。
傀儡而已……
闫雨眼中一丝莫名的意味，眼睑低垂，不想让汪运泽看清他此时的眼神。
“对了，你接手李麻子手下的那些人，有问题吗？”汪运泽忽然问道。
闫雨立马调整过来，出声回应道：“没有问题。我跟在李麻子身边很多年了，我应付的来。”
汪运泽点头说道：“那就好，贺老大颇为看重你啊，好好混——对了，过段时间上面要派人来，到时候你全权辅助，将药行的一应事务都整理好，听候那位大人的调遣。”
“是！”
汪运泽满意地点点头，大摇大摆地走在前面。
闫雨突然站定在原地，定定地看着他的背影良久。
上面还要来人，听候那位大人的调遣……
闫雨的眼中闪过一丝阴鸷。
“汪哥，我跟你一同去高从那边吧。”闫雨快步跟上，笑呵呵地对汪运泽说道。
走过一个岔路口，汪运泽见闫雨同样跟了上来，斜斜地看了他一眼，说道：“李麻子那边的情况还没理顺，你就盘算上宋起手下的地盘了？”
闫雨憨厚一笑，摸了摸后脑勺，笑而不语。
年轻人有野心是好事，脸皮也厚，这小子能成事儿。
汪运泽考虑了一会，还是说道：“行，你想跟过来就跟过来吧。”
“谢汪哥，嘿嘿。”
……
“汪大人，你可算来了，小的在这里等你很久了！”汪运泽一踏进屋子，就听到一道讪媚至极的声音传来，听得他浑身起鸡皮疙瘩。
高从从门内迎了出来，满脸堆笑。
“……有事进去说。”汪运泽一脸嫌弃地摆了摆手，跟在他身后的闫雨看到这一幕，心里也是一阵无语。
“是，是，是我唐突了。”高从笑着应和道，忙将两人往屋里让，视线在闫雨身上多停留了片刻。
等到进屋坐下，汪运泽才用一双眼睛斜睨着高从，示意他可以说事了。
“……”
“贺老大派我来帮你，有事就直接说。”
“是这样……汪老大，我前些日子不是还在管帮里底下的头钱生意嘛……”
废话，你前些日子还就是个宋起手下的一路小香主，手底下总共就四五号人。
“那天我受一家头钱的时候，碰上了个硬茬子，弟弟我很吃了一亏，偏偏那家还是个孤儿寡母的军户，我去收头钱也是为了让她家空出户籍来，好做成一笔帮里的买卖……”
高从越说越激动，大有一种自己为帮里鞠躬尽瘁死而后已的感觉。
话说到最后，高从才扭捏地说道：“……汪老大，我如今也算是顶了宋老大的位子，这个亏吃不得啊，要是找不回场子，帮里的兄弟们不知该怎么看我。”
图穷匕见。
汪运泽一阵无语，好半天才开口问道：“宋起手下虽然没几号人物，可几个养身境界的修士，几个气血七八重的武夫总归是能找出来的吧，怎么，你用当家的身份发号施令，还没人听你的？”
“汪老大，这……总归是不一样的嘛。”高从小心翼翼地说道。
汪运泽心中一凛。
好嘛，都是聪明人。
眼见汪运泽的脸色不太好看，高从赶忙打圆场说道：“要是这件事由汪老大你来帮小的办了，小的以后差遣起帮里的人来，腰杆子也能硬上一些不是？”
“你还想差遣人？”汪运泽面色讥讽。
“……”高从身子一抖，不敢多言。
“……算了，我亲自陪你走上一趟，替你把场子找回来，让你这个当家的身份也做得安稳点。”汪运泽收敛起表情，摆了摆手说道。
“多谢大人！”高从喜出望外。
他的脑海中不由自主地浮现出当初院子里的一幕。
想起那个小女孩的身影，还有那个操控僵尸的年轻人，高从心里狠得牙痒痒，似乎已经想象出了自己大仇得报的场景。
看着对方的表情，汪运泽心下一阵无语。
这么一瓣烂蒜，还有这欺软怕硬的模样，呵呵，还真跟宋起那个废物如出一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