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日后,铜都府,和州,龙虎山方圆五百里辖区边界,青禾县。
摊杂热闹,酒肆恣意。
邢南一行人走在市井街头,董婕妤紧紧跟在邢南身后,好奇地四处打量。
说是县城,其实这青禾县只能算是个不入级别的大型村落,不像陇山县和青龙县那样拥有一套完善的行政体系和机构。
它更像是一个因为往来江湖人士聚集而繁荣起来的……度假村?
邢南在沿途已经看到了许多有修为在身的好手,眼中遮掩不住的神光粲然。
鱼龙混杂。
这是这块不当不正卡在龙虎山辖区边界的地盘最生动的诠释。
那四个被抓捕的罗教妖人已经被归拢到了沿途一处来时的龙虎衙门中。
邢南抬头看了看有些擦黑的天色。
当务之急,是要找一处歇脚的客栈——最好是江湖中人经营,不要惊扰了当地的普通居民。
董婕妤拽了拽邢南的袖口,伸手指了指前面的一家酒楼。
酒楼搭造无甚出奇的地方,但惹人注目的,是其门口那两名酣然欲睡的守卫。
“气息流转浑圆如意,是两个武道好手。”顺着董婕妤的目光看去,邢南对那两名守卫下了定论。
“这是……小栈的地方?南兄,我们今晚就在这里休整吧。”见到邢南的动作,在他身边的杨祁连也抬头看向了这处酒楼,不过他最先看到的,是那块牌匾和门楣。
匾书:迎客楼。
左右两对楹联:仰止澎园,喜迎八方众友;陶然宝地,乐交四海诸贤。
横批:小栈恭迎。
“小栈的地方啊……动作还真是快,看这酒楼,没有个个把月绝对搭不起来吧?”苟瞎眼同样喃喃道。
“那就这里了。”邢南拍板决定。
一行人向酒楼走去。
到了地方,那两名睡眼惺忪的守卫头都没抬,似乎对众人进门一无所知。
走进酒楼,邢南等人一身的龙虎官袍分外扎眼,没过几时,就有一个酒楼小厮打扮的年轻人跑到众人面前,将众人引到前台,满脸堆笑,开口问道:“几位官爷,是要打尖还是住店?”
打尖,即打发舌尖,吃个便饭的意思。
“都有,一共七人,开七间房吧,就住一晚。”邢南开口说道。
“掌柜的,六男一女,要七间房!”小厮冲着打瞌睡的掌柜高声喊道。
“嗯……”
掌柜惊醒,反应过来,伸手抹了一把手中的算盘,看着邢南一行人说道:“几位……是龙虎衙役?”
邢南点头。
“那……我恐怕是为各位开不了这客房了……各位别急,我来为诸位官爷解释。”掌柜话说了一半,眼见众人脸色不对,连忙继续说道,“我这小栈是江湖小庙,做得是江湖上的生意,容不下官家的人……不自在,您看……”
掌柜欲言又止,偷眼观瞧。
苟瞎眼老神在在,严青面色不忿,玄通一脸无所谓,娃娃脸少女不明所以,杨祁连几乎就要伸手掏出自己津门杨家的凭证物什,至于何归……依旧一脸颓丧。
邢南掏出龙虎令牌放在桌上,用眼神询问掌柜。
“明白人。”掌柜的竖起大拇指,接过龙虎令牌仔细端详起来,小心翼翼地运炁投入,然后轻轻放下,不住点头。
“正儿八经的龙虎炼器,没跑的。”
“现在可以了吗?”
“您,还有后面这几位官爷自然是可以,就是这其余几位……能否露露手段?”
“我来。”
董婕妤一马当先,手中流出如丝如缕的药炁。
“善花门的手段,恭迎。”
何归掀开了身边石僵遮面的黑袍。
“嘶……这是……炼尸?何家的人?恭迎恭迎啊。”
玄通轻笑一声,掌心开始浮起一道微型的阵盘,盘中隐隐有雷声涌动。
看到这一幕,掌柜登时脸颊涨红,将算盘拍得啪啪作响,朗声喊道:“贵客七位!天字号!”
今天也不知是怎了,龙虎衙门龙虎山直系,还有龙虎山嫡传道士成堆的出来。龙虎山在江湖中的地位别具一格,要搁在平时,小栈可是很难有接待龙虎山客人的机会啊。
贵客!必须是贵客!
酒楼中坐着的一些客人也听到了动静,开始不住地向这边张望,想要看看小栈掌柜口中的“贵客”是什么人。
“哎呦,您里面请。”小厮慌忙走上前来,将邢南等人往楼上引去。
“这是您的号牌,天字壹号到柒号,都是您的!”
邢南接过号牌分了下去,正要走向自己的房间,突然停下了脚步,扭头向楼下看去。
楼下又来了一批人。
……
“师父,那两名小栈酒楼的护卫……怎么有些眼熟啊?”酒楼外,一个青年悄声对着身旁的老者说道。
“可能曾在堂中修习过吧,切莫失了礼数,若真是如此,你要敬为师兄。”老者嗓音温醇,轻声教诲。
“知道了,师父。”青年恭敬回应。
“嗯,走吧。”
老者下了决定,一行七人向小栈酒楼走去。
见了来人,那两位睡眼惺忪的守卫也立时清醒过来,一个激灵从地上站起,拱手向老者行礼,说道:“见过齐师。”
师者,先达者也。
“我二人都曾在贵堂外堂中修习,而后退出堂口,加入小栈,混个营生,却是让齐师见笑了。”两人语气恭敬异常。
“你们都曾是我堂中学徒?不错不错,这一身根骨武艺还没落下。”齐师笑容随和,拍了拍两人的肩膀。
两人激动异常,喜形于色。
众人在门口谈得兴起,自然也引起了酒楼中一些人的注意。
有一人丢了一枚花生到嘴里,目不斜视,冲着身边的同伴问道:“这人……谁啊?连小栈的人都对他如此恭敬?”
同伴有些诧异地看了他一眼,说道:“他你不认识?”
“很有名吗?哪家的啊?”
“燕武堂齐炼之,如今应该已有近百岁的高龄了吧,是燕武堂硕果仅存的几位宗师之一,呵呵,我告诉你,别看咱俩现在就在这儿远远地看着,但是以宗师的感知,咱俩在人家眼里跟脱光了没区别。”
“这么邪门?”那人不信。
“你以为?”他身边的同伴面露感慨,似乎想起了些什么。
正说着,齐炼之已经辞别那两名护卫,走进了酒楼之中。
像是感知到了什么,他突然抬头,一双眼睛精光四射,正向酒楼上方看去。
与邢南的目光交织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