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文同这等酷吏,对杖刑的法门自然是了然于胸。
杖刑有看似打得狠实则不伤分毫的,也有看似轻飘飘实则废掉人五脏六腑的。
他一握住那棍子,脸上便浮现出无比的自信。
然而众人都以为他会将道信打得皮开肉绽时,他手中的棍子却轻飘飘地落下。
众人发出一声嗤笑。
嘲笑那王郡丞果然只是个舞文弄墨的,简直是手无缚鸡之力。
只是他们深知王文同的脾性,生怕牵连到自己,赶忙闭上了嘴,这才勉强逃过一劫。
道信却有着不同的感受。
因为他使出了佛门神通漏尽通,本应是没有什么感觉的。
然而此时他却能清晰地察觉到身体里一阵翻涌,似乎五脏六腑都在移位。
这足以说明王文同的造诣高深。
只有亲身经历才能感受到其中的凶险。
道信不得不将漏尽通发挥出最大的效果,完全隔绝外界的影响。
那帮假僧尼大多只有劫后余生的庆幸,根本无人关心道信的死活。
他们眼见道信已经挨了二十大板,便问:“王施主,道信大师替小僧受刑已毕,小僧可否离去。”
王文同本来正恼怒道信挨了那么多棍,却没有倒下。
此时有人主动跳出来,正好让他找到了发泄的口子。
他说:“你怎么知道他这二十大板是替你受的刑?你问他,他若是回答你,你便可以走了。”
那小沙弥喜出望外,以道信的慈悲心肠,必然是不会否认的。
于是他问道:“大师,你方才是否替小僧受刑?”
只是道信一动不动,更是一言不发。
漏尽通本就是隔绝万物,道信自然听不到小沙弥的问话。
那小沙弥不死心,又问了几遍,然而道信一直不曾开口。
“你这老秃驴,竟然敢戏弄于我!”那小沙弥气急败坏,对道信拳脚相加。
然而道信还是一动不动。
“看来你想错了,他并不是替你受刑。”王文同一棍子横扫,依然是轻飘飘地落下。
那小沙弥并没有像道信一般安然无恙,而是当场暴毙。
众人这才惊得往后退了一步。
刚才谁说王文同是文弱书生的?
这轻飘飘的一棍竟然将这小和尚打死了!
连杨凌也觉得惊异,他问杨烬道:“爹,他是怎么做到的?”
“这便是中三等武夫的暗劲。”杨烬早就看出来了,只不过王文同施展暗劲的方式并没有触发悟性逆天的提醒。
这只有两种可能。
第一种是这功法并不怎么样,不值得杨烬学习。
第二种王文同不是像道信一样的好老师,没有那种浑然天成的感觉。
杨烬觉得第二种可能性会大一些。
那边,王文同又打了道信一百多杖。
有了刚刚小沙弥被杖毙的前车之鉴,其他假僧尼不敢再上前多说一个字。
他们只希望道信真的能够撑住。
还有王文同打完之后,能够放过他们。
只是杨烬已经不耐烦了。
他沉声道:“王文同,你奈何不了他,还不住手?”
王文同再次假装听不见,仍旧不紧不慢地对道信出手。
若是连一个臭和尚都弄不死,他以后怎么在这弘农郡立威?
只是那边杨烬身形一闪,一步便来到王文同身边,一把夺走了他手中的棍子。
“神足通!”王文同一眼便看出来杨烬方才用出了佛门神通。
杨烬没有理会他,反而一棍子打在他的身上,打得王文同像一个破布娃娃一样飞了出去。
此招凌厉无比,连棍棒都碎成木屑,散落在道信的光头上。
王文同被击飞出去,撞到人群上,口中喷出鲜血。
“区区郡丞,不过是个六等武夫,竟敢再三对我视若无睹。你还真把自己当回事了,王文同。”杨烬走到王文同面前,居高临下地说道。
杨烬本来就不是个好脾气的人。
这王文同算什么?竟敢对自己视而不见,真是不知死活。
王文同挣扎着站起来,不仅没有发怒,反而咧嘴笑道:“多谢阀主手下留情。”
他知道杨烬留了手,否则刚才那一下,足够让自己躺几个月了。
“呵呵,亏你还笑得出来。”杨烬对王文同有些好奇了。
“还请阀主随下官进府。”王文同指了指郡丞府,然后率先走进府中。
杨烬没有犹豫,跟了进去。
如果自己没有猜错的话,这王文同必然是带着新帝的密旨来的。
杨凌跟在后面,一起进了府。
杨烬对着那帮奴仆言道:“尔等在此守候,待道信醒来,将其带回山庄。”
“遵命,家主。”
杨烬甫一进府,便见府中已然摆好了酒席。
显然,这是王文同事先备下的。
“你如何知晓我们要来?”杨烬发问道。
“下官不知。”王文同恭敬答道。
“你既不知,缘何备下这一桌酒菜?”杨烬于主位落座,缓缓问道。
“下官自来弘农,每日皆备一桌酒菜,唯望阀主大驾光临。”王文同回答道。
杨烬轻笑几声,王文同不过是区区一郡丞,年俸不过八百石,怎经得起日日山珍海味。
“看来你不仅是个酷吏,还是个贪官?”杨烬语带不善。
“并非如此,再过几日,下官也难以为继了。不瞒阀主,下官早已去山庄拜谒过阀主,可惜阀主不肯见我。无奈之下,下官只能拿下替阀主在外奔波的豪猾,以期能得见阀主一面。”王文同如实交代。
唯一美中不足的是,未能击杀道信,让自己在阀主面前丢了颜面。王文同给杨烬和杨凌各斟了一杯酒。
“豪猾死不足惜,自是不值得我跑这一趟。不过,你的计划成功了。因为,你引起了我的注意。说吧,你找我何事?”杨烬拿起酒杯,一饮而尽。
“并非下官要找大人,而是皇上降下密旨,命下官前来弘农,为阀主效犬马之劳。”王文同并未因要当牛做马而心生不满,毕竟不是谁都有资格给杨阀阀主当牛马的。
杨凌眼前一亮,父亲果然说中了。
这王文同就是新帝送给父亲的一把刀。
一把锋利的刀!
“所为何事?”杨烬漫不经心地问道。
“削藩。”王文同回答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