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李蒙抵达香山县。
入住旅馆，吃过晚饭之后，李蒙就在街道上转悠。
香山县濒海，隔着伶仃洋与香江相望。从海上出发到香江只有60多海里，海上交通方便。
李蒙选择到这里的原因之一，就是因为这里距离香江比较近。
李蒙在街上转了一个来小时，打车来到靠近郊区的香林电子厂。
以前黄德曾经来过这里，这家公司就是李蒙计划生产收音机，建设电子设备厂的选项之一。
根据黄德介绍的情况，李蒙比较倾向于这家厂。
首先是占地面积比较大，共45亩，有比较充足的空间建设厂房、库房和生活区。如果把平房推倒，建设楼房，可以有更大的规模。
其次，这家工厂已经停产，目前很不景气，已经连续三年亏损。没有像样的产品，没有活儿干，工人已经放假。
工厂大门关闭，只有旁边的收发室亮着灯。
见李蒙在门口张望，一个五十多岁的男人从收发室出来。
“你找谁？”
“哦，我是旅游的，到这里看看。”
“一个破工厂有什么好看的，前些日子有一个港商来考察，也来看了看，在厂里转了好半天，说是要合资办厂什么的，走了就没信儿。”
那个人应该就是黄德。
李蒙递给那人一支烟，，又从包里拿出一盒烟递给那人。
“这是干什么，不能要你的东西。”
“走累了，到你这里歇歇脚，咱们随便聊聊天。先生贵姓？”
“免贵姓谢，谢德辰。”
“谢德辰，谢厂长？”
“什么厂长不厂长的，我现在就是个看大门的。你怎么知道……，你是？”
“幸会，幸会，我姓黄，黄家欢。以前到你这里来过的那个黄德，就是我们公司的人。”
“哦，想起来了，你是九龙环江公司的黄老板？”
“正是鄙人。”
“幸会，幸会，欢迎黄老板。哦、对了，吃饭了没有？我请你吃饭。”
“吃过了，不用麻烦。”
“来来，进屋里聊。”
“不用，在这里说话就行。既然是黄厂长，我也就不隐瞒。我到羊城参加广交会，就顺便到这里来，想看看你们的工厂。”
“欢迎参观，随便看，请跟我来。”
谢德辰进屋拿了一串钥匙，就带着李蒙走进厂区，介绍情况。
香林电子厂成立于1978年，最初生产电路板，后来上了一条电容生产线。
前七八年，香林厂红极一时，产品畅销各地，效益很不错，最多的时候职工达140多人。因为效益好，很多人都抢着到香林厂上班。
此后由于产品不对路，逐渐衰落下来。
香林也曾想过自救措施，曾经生产收音机，但是失败了。后来又生产录音机，再一次失败。
通过跟谢德辰的交流和实地察看，李蒙总结出几个问题。
一是设备老旧，已经落后于时代。一些设备虽然还在，但是已经无法使用，几乎就没什么用处。
二是技术力量薄弱，原有的几个技术人员都被别的地方挖走，现在厂里几乎就没有技术人员。有几个退休的技术人员，知识已经陈旧，也用不上。
三是现在就没有产品，工厂已经停工将近两年。目前也没有什么新的生产计划，更没有什么新产品开发计划。
四是负担严重，承担着三十多人的退休工资，早就无力发放，已经欠了两年多退休费。
五是财务状况非常糟糕，厂里没有一分钱存款，还欠银行十几万贷款和工人工资七万多元，医药费两万多，欠协作厂家材料费四万多元。
六是除了地皮和陈旧的厂房，没有什么值钱的固定资产和材料。
七是没有一支像样的职工队伍。愿来的职工早就放假，有门路的人调到别的地方去。有的到处打工，有的作小生意，甚至有人偷渡到香江和濠江。
总之，除了一块地皮、债务、负担，几乎一无所有。
连谢德辰这个厂长都成了看大门的，还能有什么呢？
这固然是坏事，但事情要分两面看，好处是李蒙可以用很低的成本盘活香林厂。
现在是经济低迷时期，熬过这几年，香山也会迎来大发展。后来的香山改成了地级市，成为经济强市。如果此时拿下香林厂，生产先进的电子产品，前途广阔。
“我们现在最大的问题，就是缺乏资金和负担沉重。如果能解决这两个问题，就能起死回生。可是目前政府也拿不出钱，如果你们能投资，合资经营的话，那就好办了。”
对于谢德辰的说法，李蒙并不赞同。
“从理论上说，没有资金就什么都做不成，不过我认为这不是主要问题。”
“如果可以合作，资金问题我们来解决。相对于资金，负担的问题更加棘手。”
退休工人的退休费，停产工人的生活费、工资、医药费以及各项福利，每个月没有十万元下不来。这对于一家企业来说，是个沉重的负担。即使工厂产生利润，也都会被这些人工费用吃掉。
如果不赚钱，谁会愿意合作，往这个坑里跳。
“更加重要的问题，是没有合适的管理团队和职业工人团队。没有技术人员，没有合格的管理人员，没有熟练的生产线工人，想生产出合格产品是不可能的。”
其实管理团队也好解决，大不了聘人。
技术团队也不难解决，产品设计可以外包，工厂按照图纸生产就行。
自己没有零部件生产能力，那要外购，这也能解决。
就是一个装配厂，没有什么技术含量，做好质量控制就行。
最难的是装配线上的工人需要进行培训，养成纪律，服从指挥。
这一点，恰恰是不少国营和集体企业的不足之处。
“如果合作的话，你们打算生产什么产品？”
谢德辰问道。
“收音机。”
“收音机？”
谢德辰本来就没抱多大希望，一听李蒙这样说，心里凉了半截。
都什么年代了，你还生产收音机？
“对，就是收音机。是不是感到有点儿失望啊？没错，收音机确实不是什么先进产品。但是能卖出去的产品，才是最好的产品。“
“就凭香林厂现在的条件，能生产出什么高科技产品吗？总要量力而行才行吧。”
“如果就是生产收音机的话，我们不会跟你们合作。”
“那可不一定，工厂停产，工人失业，他们要生活，政府要税收，要外汇，要社会稳定。只要条件合适，我想政府会愿意的。”
李蒙的潜台词是，这事儿不是你这个光杆儿厂长说了算。
也是从这一刻起，李蒙心里已经把谢德辰排除在将来的管理团队之外。
这个人好高骛远，好大喜功，才干平平，没有市场意识，不适合管理企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