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族，余孽。
这四个字回响在李青莲的耳中。
而在他身后，御剑而行的吴晴一袭白衣同样飘然而至。
震天大王回头，望着赶来取他性命的二人，那张白净面皮上，缓缓露出一个诡异又冷酷的笑容。
他一言不发。
下一刻，那哪怕跪下也有接近一丈的庞然大物的身躯，整个像是被抽取骨头一样坍缩了下去。
巨大的身躯像是烧熔的蜡油一样，迅速地融化变小，不过眨眼的功夫，震天大王的身躯已经化作一滩黑色的烂泥。
“太上无极玄清道祖？”吴晴望着这在青石堡深处供奉的白骨牌位，那一瞬间双眼失神，喃喃说道。
而与此同时，那个白骨牌位突然放射出来柔和的黑色光芒。
黑色的光芒，原本是非常违和的形容，但是眼前的景象，没有什么要比黑色光芒更能够形容眼前的景象了。
白骨牌位开始吸收房间内的一切光线，那些光线在视野之中扭曲着最终坠入白骨牌位的范围之内，而震天大王所化作的黑泥，也开始如同有生命一样向着白骨牌位流淌而去，最终完全进入牌位之中。
吴晴一动都无法动弹。
她好像整个元神都被定住，呆呆站在原地，整个房间之中的所有事物，也一样似乎凝固一般。
只有白骨牌位作为一切的中心，一边流淌着黑色的光芒，一边将房间的一切都吸入它的体内。
先是供桌，再是香炉，而身处其中的李青莲和吴晴，当然也在其中。
感受着身体在被白骨牌位轻微地拉动，李青莲叹了口气。
不知为何，他从来不会慌张。
哪怕到了如今这样危急的时刻，他依旧一点都不慌张。
在几乎整个空间都被莫名的力量凝固的时刻，他一步一步地走上前去。
最终来到了白骨牌位之前。
那白骨牌位仿佛是一个无底的黑洞，将要缓慢地吞噬掉它影响范围内的所有存在。
无论位阶，无论实力。
但李青莲例外。
他感受着白骨牌位的轻微拉扯，看着上面的太上无极玄清道祖的字样。
然后李青莲不由嘴角咧起，然后笑了起来。
他真的感觉看到了非常非常好笑的事情。
“我大概知道该怎么做了，不过，可能会有些冒犯。”李青莲回头，望着吴晴开口说道。
吴晴此时已经变得如同木头人一般，对于外界的一切，她都失去了感知与概念。
如果没有李青莲的话，她将会毫无悬念的被白骨牌位彻底吞噬。
甚至说白骨牌位所影响的范围远远不止这个房间。
可能是整个青石堡，乃至于更大的范围，在那一瞬间都被白骨牌位纳入了吞噬的界限之内。
这就像是一个黑洞，当黑洞展开之后，虽然在黑洞之内的存在会感到极其的漫长，但是对于范围之外的存在而言，可能就那么一瞬间。
这方圆十里，乃至百里的范围瞬间被不可知的怪物一口吞下，只余下空旷与荒芜的坑洞。
李青莲低头叹了口气，然后望着眼前的牌位，开口说道：“我不知道你是谁，但是你为什么要庇护这些食人的妖魔。”
“或者说这些妖魔对你来说也不过是工具和祭品罢了。”
“我很不喜欢你。”
“我不知道我为什么会诞生在这个世界上，也不知道为什么会被赋予这样的力量。”
“但是看到你的那一瞬间，我大概明白了。”
李青莲这样缓缓说道。
“我会找到你，然后杀死你。”
“至于现在，我先支付一点利息。”
李青莲伸手，缓缓解开了自己的裤腰带。
少年闭目，轻轻吹起了口哨。
在他悠扬清亮的口哨声中，一注清澈的水流划出一道弧线。
然后落在了白骨牌位的头上。
白骨牌位被激活之后将会吞噬掉周围一切的事物，包括有形与无形之物。
而李青莲的尿自然也包括在内。
但是接下来，水流直接浸透了整个白骨牌位，下一瞬间，白骨牌位开始冒出青烟。
就好像白雪遇到沸水。
整个白骨牌位开始迅速地扭曲，融化，最终在李青莲面前彻底消失。
而随即，整个空间的一切恢复了正常。
吴晴眨了眨眼睛，然后看到了正在自己面前撒尿的李青莲。
她不动声色地抿住嘴唇。
这一刻很难形容。
吴晴自己虽然看起来不过是十来岁的少女，但是她修道已将近百年，虽然从修行者的角度来说她是无可争议的天才，但是对于常人而言，她确实也是个快一百岁的老婆婆了。
但是现在这个快一百岁的老婆婆看着眼前正在撒尿的男孩，她一时间不知道该做什么。
以至于直到李青莲自己解决完毕，重新提上裤子回头看的时候，对上的依旧是吴晴目不转睛的注视。
“献丑了。”李青莲自己则毫不害羞地望着对方笑了笑。
“那个牌位呢？”吴晴开口问道。
“化掉了。”李青莲简单说道。
“太上无极玄清道祖，究竟是什么东西？”李青莲紧接着问道：“为什么在妖魔之所会供奉他的牌位，为什么他会接受妖魔的献祭，来尝试杀死我们？”
吴晴难以平复内心的心情，胸口有些压抑地起伏。
“太上无极玄清道祖，是相传本界第一位飞升成仙的真正仙人。”
“他是万道之基，是诸教之祖。”
“即使在我所在的仙门之内，也同样供奉着他的牌位。”
“至于为什么妖魔会供奉他，崇敬他，我不知道。”
吴晴这样开口说道。
“我知道了。”李青莲点头，转身离开。
吴晴跟在他身后。
“你可以走了，我要带我的妹妹离开这里。”李青莲头也不回地说道。
吴晴沉默片刻：“你要救那些孩子对吧。”
“我可以帮忙。”
……
……
火焰从青石堡的地下升起，直到将整个石堡都彻底笼罩。
青石堡位于山峰的顶端，原本就是一处几乎坚不可摧的要塞，此时整个城堡笼罩在耀眼的火焰之中，在夜幕之中显得格外显眼。
“好看吗？”李青莲开口问道。
赵月奴衣衫褴褛地站在那里，望着远处燃烧的城堡。
火焰在城堡之上萦绕盘旋，赤红的光芒在夜空中舞动，就好像仙人抚琴。
城堡是琴筝，火焰是十指。
“好看。”赵月奴点头说道。
“好看就多看会儿。”李青莲笑着说道。
在赵月奴身后，那些同样衣着破烂的孩子身上都背着相当沉重的包裹，但是秩序井然地站在赵月奴的身后。
他们十人为一列，三列为一阵，三阵为一连。
站的笔直。
吴晴望着这些孩子，目光微冷，牙关紧咬。
“接下来我们去哪？”赵月奴问道。
李青莲笑了笑：“当然是回家了。”
……
……
不可知的远处。
天空之上，有一处浮空之城。
城不知高远。
星空陈列于城下。
黑色夜幕上星辰如七彩宝石点缀。
在浮空之城的最深处，在无数黑影环绕之中，有一老者正盘坐养神。
他身着半黑半白的长衣，连头发都是半黑半白泾渭分明。
无数黑影或盘坐或跪拜在他身旁，口中低低颂念吟唱着玄奥深邃的经文。
那下一刻，老人突然发出了撕心裂肺的惨叫。
他在地上拼命的打滚，一边惨叫，一边拼命抓挠着全身。
他那原本光滑如玉的皮肤，此时出现了无数烧伤一样的燎泡。
“是谁！是谁！”老人一边痛苦地打滚哀嚎，一边恐惧又愤怒地高声疾呼。
“究竟是谁！”
四周匍匐的黑影一动不动，颂念声不绝于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