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长歌乘云遁逃,心乱如麻。
今天的很多事情,已经完全超乎了谢长歌的常识与想象。
他受到严重的妖魔污染,本来应该已经完全失去了神识理智,但是因为种种机缘巧合,他最终还是保持了一定的清醒。
通过大量吞噬妖魔的血肉,谢长歌的战斗力本来已经攀升到了堪比金丹大成的妖王境界,这也让他有了可以四处猎杀吞食妖王的基础。
当然这种吞食并不是完全没有代价的,用肉身强行消化那些强大至极的妖魔血肉,不亚于吞咽消化一些剧毒腐蚀性的产物。
谢长歌很早就知道自己很快就会撑不住,最终异化成为妖物,但是他不知道这个过程还会持续多久。
但是开弓没有回头箭,他只能一路向着这条必死的道路上狂飙而去,只求能够在这条无尽的死亡之路上尽可能地多带走几个妖物的生命,让他们在自己的口腹之中得到新生。
在获得妖魔之力至今,有一条准则是谢长歌一直遵守的,那就是绝对不杀人类。
他率领和他有着相似经历的妖化人类行走于密林之中,截杀妖魔吞食,至死方休,所以号称死休之军,那一日面对李青莲所化的血魔大轿,所有大妖退避三舍,唯独他率领手下想要前往强行杀之,但是万万没有想到明明妖气纵横,冲天弥漫,但是到了眼前,却发现竟然是一群孩子在乘着妖魔轿赶路。
两相权衡之下,谢长歌下令撤退。
但是不料才过了几日,谢长歌就收到了周云卿的消息,让他过来解决一处大妖。
此地大妖,竟是当日所遇到的那些孩子。
原本谢长歌已经想要放弃,回去质问周云卿为何情报有误。
但是随即他感受到了的那股浓郁的血气妖力却丝毫做不得假。
当发现这股妖力竟然是来自于手中女孩的时候,谢长歌几乎不敢相信。
因为他清楚地知道修炼这些妖魔功法需要残害多少无辜。
直到得到对方女孩的确认,谢长歌才决定将这处妖魔窟彻底荡平,就算那些都是人类的孩童,但是修习了妖魔法之后,他们便已经与妖魔无异。
但是谢长歌更无法想象的却是这个妖魔洞窟之中,竟然有着一位人类的剑仙坐镇守护。
这完全打破了谢长歌的思维认知,所以纵然他有和这个剑仙的一战之力,但是他依旧选择了逃跑。
原因无他,他无法接受眼前的事实。
如果说他之前所认识的到的世界已经够黑暗绝望,那么现在的世界,则更是让谢长歌感到荒谬并且窒息。
人类孩童习妖魔之法,人类修士为这些魔崽子保驾护航。
反而是他这个已经被妖魔之力完全浸染即将化作怪物的存在,还在苦苦挣扎着守护这个世界,想要拼命多杀一些妖魔来作为自己的垫背。
那一瞬间,谢长歌的残存的理智几乎完全崩溃。
“为什么?为什么会是这个样子?”谢长歌坐在血云之上,目光逐渐溃散迷离。
“我所坚持,所信仰的究竟又有什么意义?”
谢长歌所看不到的是,随着他心防的破碎,已经有越来越多黑色的毛发逐渐覆盖他那原本已经半妖化的身躯,他的头骨开始向前延伸,背部也开始生长出来尖锐的骨刺。
原本谢长歌能够保持住灵台的一片清明,除了对于那个人的牵挂之外,还有对妖魔的恨意与对于人类世界的善意与坚持。
但是此刻,对人类世界的坚持受到了动摇,三足鼎立的格局也随之被打破。
在不知不觉之间,他整个人开始彻底滑向了妖魔的深渊。
几乎在几个呼吸之内,血云之上,原本那个身材高大的半妖谢长歌已经不复存在,取而代之的是一只黑色的巨大妖狼,全身覆盖黑色皮毛,背部生长尖锐骨刺,红眸如血,四肢修长强健。
它冷漠地抬头望向那轮即将落下的夕阳,然后仔细回忆还残存的记忆碎片。
“清河葛仙庄。”
脑海之中,只剩下这个残破的信息和一只如同虚影一般的洁白仙鹤。
在下一刻,血云调转,黑色妖狼立在血云之上,重新向着之前离开的方向进发。
而这次,一个身穿青衣的少年,不知何时拦在了妖狼的面前。
“感觉有点不对,所以就跟了上来,没有想到让我看到了很了不起的东西。”李青莲望着眼前的妖狼平静说道。
对方没有回答,也不会回答。
此时的妖狼已经彻底抹去了一切人类的理性,只剩下一些残余的记忆碎片,而就算是这些碎片,也将会很快彻底消散在脑海之中。
他会变成一只纯粹的,强大的,单纯为杀戮而生的妖兽。
血云升腾,妖狼在空中身形一展,转瞬就变得百丈之长,如此庞然大物,身边浮动着黑色的妖云,直接便向着李青莲一口咬去。
李青莲站在原地一动不动,任由对方将其咬入口中,锋利的雪亮尖牙上下合拢,但是少年身体表面覆盖着一层淡淡的青色灵光,无论如何对方都无法将牙齿合拢哪怕一丝一毫。
李青莲就仿佛一个坚韧无比的鸡蛋,而妖狼竟然连鸡蛋的蛋壳都无法打碎。
下一刻,妖狼开始在空中左右摇晃着想要将李青莲在空中撕扯成零件,但是随即它发现,李青莲就好像一颗钉在空中的钉子一样,无论妖狼如何扭动身躯,但那是含着李青莲的血盆大口却无法移动丝毫,就好像被人钉在那里一样。
而事实上,是它无法将李青莲移动。
被逼无奈,妖狼只好重新将李青莲吐了出来,回头数步,一脸警惕地望着眼前这个奇妙而强大的不可思议人类。
“其实我确实什么都不做比较好。”李青莲望着对方叹息说道:“但是就让你这样堕落为纯正的妖物,对于你的坚持与信仰而言,也太过于讽刺了吧。”
这样说着,一道青色的流光划过。
青色小剑自李青莲的发髻之中滑出,然后笔直一剑刺出。
这一剑从妖狼的眉骨处刺入,然后直接贯穿妖狼百丈的身躯,一路穿透脊骨,最终在尾部刺穿。
妖狼不由痛苦咆哮,与此同时冲天的黑色妖气从妖狼身躯之中倾泻而出。
李青莲静静望着对方,看着其身体在迅速地缩小,最终,重新变回那个紧闭双目的赤裸青年人模样。
黑发在空中飘扬。
李青莲看着对方那近乎完美的赤裸男性身躯,几乎每一寸都是接近黄金比例的璀璨肉体。
“哎,眼快瞎了。”李青莲叹息说道,然后扯了一片云彩,给对方穿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