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长歌吃了一惊。
他今天和李青莲这番对话,已经被震惊过无数次了。
但是当李青莲说换个天道的时候,他依旧忍不住大吃了这一惊。
“天道,也是可以换的吗?”谢长歌这样喃喃问道。
在谢长歌最初的认知中,最大的莫过于村长了,等到他再长大一点,知道天底下最大的是皇帝。
秋风原上那一战之后,谢长歌明白,就连皇帝都是可以换的。
但是能换皇帝,你能换的了这片天?
直到李青莲说,如果天道不好用,那就把天道换了。
如此狂妄的话语,就算对方是李青莲,谢长歌也完全无法相信。
“当然可以换,毕竟现在的天道,已经是换过一轮的了。”李青莲笑了笑说道。
“还有,你有什么想说的吗?”
李青莲指的并不是谢长歌。
而是在这个小小房间的阴影处,吴晴面无表情地走了出来。
谢长歌吃了一惊:“你什么时候在这里的?”
“从最初一开始就在,只是我让她不要出声。”李青莲望着谢长歌笑了笑:“因为这番话,我希望她也可以听一下。”
这样说着,李青莲回头看向吴晴:“对于我所说的这番推论,你能够认可吗?”
“灵气枯竭,天地大变。”吴晴那张美丽但是淡漠的脸上依旧没有任何的表情:“原本近乎与天同寿的仙人,变得开始有天人五衰,生老病死。”
“无法飞升,只能等待死亡。”
她沉吟了片刻:“我承认有你说的这种可能。”
李青莲看着吴晴:“不是可能,而是必然。”
“证据呢?”吴晴反问道。
李青莲笑了笑:“你自己就是证据。”
“我?”吴晴无法理解李青莲所说的话。
“太上忘情大法,并不是这样练的。”李青莲看着吴晴平静说道:“我说过的,你的太上忘情大法,有大问题,你继续修炼下去,只会把自己变成一个呆板的傀儡。”
“但是这并不是最关键的,你没有告诉我,但是我却知道,你下山斩千妖,不仅是你立下的重誓,更是你师尊的要求,不错吧?”
吴晴没有开口,但是这个时候,没有开口便是等于默认。
“修仙者利用妖魔妖力修行,这几乎在修行界是公开的秘密,但是像你这样,可以直接啃食妖力增强自身的存在,又有多少呢?”李青莲接着问道。
吴晴猛然抬头看向李青莲:“你怎么知道的?”
她惊愕问道,这件事她一直自认隐藏的很好。
“我当然知道,因为这个世界确实很少有我不知道的事情,除非你没有站在我的面前。”李青莲微笑说道。
“我知道你是在山上被直接养大的孤儿,并且从小就开始修行太上忘情,你的资质绝佳,世间万法皆可修行,尤其是剑道犹擅,但是唯独,你不该修行太上忘情,更不该的是,你不该被传授直接吞食妖力的法门。”
“毕竟通过吞食那些化神妖魔终究还是太慢,毕竟虽然修仙界总体要强于妖族,但是大肆捕杀化神妖魔,对于而今已经同样开始凋敝的修仙界而言也不容易吧。”李青莲看着吴晴:“你有没有想过,你自己就是一颗被培养起来的寿元果实?”
这一次,吴晴没有直接否认。
她只是陷入了沉思之中。
太上忘情大法几乎抹去了她所有的情绪,七情六欲对她而言几乎都是奢望,对于恐惧,对于愤怒她都非常淡漠乃至于无法感知。
或许某种意义上,她确实是一颗被培养的果实,一颗随着果实越来越成熟,反而会将自我杀死任人享用的果实。
“你从小被授予可以直接吸收妖力的功法,因为你自己就是一个完美的容器,配合被修改的太上忘情大法,你的修行就是一场自我毁灭的过程。”
“你金丹之后被送下山去,如果一切顺利,你斩杀千妖,吞食千妖的妖力,顺利进阶元婴,方可重回山门。”
“但是那个时候被妖力充盈的你,要么失控变成和谢长歌一样的怪物,要么就是直接太上忘情大成,锁心绝欲,成为一颗完美的果实。”
“无论是那种可能,你都将会是被你的师尊或者其他什么仙人所享用的寿元丹药。”
“这就是你注定的一生。”
吴晴望着面前的李青莲,嘴唇中喃喃说出数字。
“你说谎!”
“我有没有说谎,没有人比你更清楚的了。”李青莲看着她:“你和谢长歌,一起印证了我的许多想法,虽然不能完全确定,但是至少已经可以确定九成。”
“那如果我被妖魔杀死了呢?”吴晴忍不住这样反驳道:“这样师门对我的培养,不就完全浪费了吗?”
“不会,你身上有太上忘情的印记,就算你被妖魔吞食,在你的山门之内,只要本命灵灯一灭,自然就会有你的师门长辈来为你报仇。”
“那个时候,吃掉你的妖魔,要将一切连本带利都吐出来,毕竟一切名正言顺,师出有名。”李青莲如是笑着说道。
吴晴再也找不到反驳李青莲的说辞。
她闭上眼睛,那一瞬间昔日种种在她脑海中尽皆闪过。
她也曾怀疑过为什么师尊会让她修行太上忘情大法,明明门中尚且有许多高深仙法可供选择,太上忘情在其中并不突出,只能算是中上的法门。
而对此,师尊的回答是,山门之中,传承有序,此法与你有缘。
所以,当初在山门上的那些其乐融融的生活,都是画皮一样的虚妄幻觉吗?
还有自己的那些同门,有多少是和自己一样被人蒙蔽利用,还有多少对一切心知肚明的帮凶呢?
那一刻,吴晴心乱了。
在心乱的那一瞬间,她突然张口,开始吐出黑色的污血。
少女忍不住跪倒,双手撑地,大口大口的黑色污血从口中不住吐出,直到形成一大滩醒目的黑色血池。
谢长歌吃了一惊,就要想上去帮忙,而李青莲则平静伸手将他拦住。
“这是她的命数与造化。”
“心防被破,太上忘情瓦解,带来的是道基崩溃,身死魂灭的下场。”
“但是同样,这也是她摆脱果实命运的契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