确认这个被清理过的屠宰场中，不存在有价值的物品后，裴西就按照隐约的印象，扎紧裙子，掀开通风管道，灵活地钻了进去。
隔壁相连建筑的橡树街85号，是属于伊桑·加西亚光明中的安全屋。
他和艾尔玛·布朗一直分开居住，哪怕乘坐汽车，也不会乘坐同一班，切割得干脆利索，如同两个毫无关系的陌生人。
猎物和祭品都由艾尔玛·布朗保管和制作，他则在时刻的监视下，保存着更为重要的宝藏。
轻轻地落到地面，裴西按照艾尔玛·布朗和伊桑·加西亚两人所吐露的方式，顶开天花板夹层，很快就找到了那本《豪威尔家族研究笔记》和附带的图书目录。
裴西并没有直接接触这两件物品，而是谨慎得用从医院顺出的镊子，将那本泛黄陈旧的笔记本和被保存在透明文件袋中的目录，从夹层中夹出，放置到已经被清理过的餐桌上。
《豪威尔家族研究笔记》的封面呈现出一种令人不适的多层次暗红色，封面上原本的图案已经被磨损地模糊不清，只能隐约看出一些稻穗的形状，可能是家族族徽一类的东西。
笔记的内页很脆，大多页面泛着浸过水的黄色，但上面的笔迹却没有晕染开，反而十分得清晰标准，易于阅读。
裴西用镊子小心地夹着书页，快速地翻阅。
就和两人所说的一样，这本笔记大概是一本抄录版，所记录的是一个小型操控者家族代代相传的仪式信息，里面有不少属于抄录者本身的想法心得，以及后续收藏者的提醒与警示。
在清除遗物侵蚀的献祭仪式那一页，艾尔玛·布朗和伊桑·加西亚的签名并列在最后。
他们的提醒倒是能够给后来者省去不少功夫：
血液的提供者，学识越高，仪式成功率越大。
白色的雾气忽然在空气中弥漫，于裴西的眼前扭曲成柔和的光芒文字：
【诅咒：贪婪笔记】
【效果：1.阅读笔记本后，阅读者自动无视笔记中的违和之处，自动陷入狂热
2.接触笔记本后，接触者被神秘学能力者观测概率大幅度增加
3.使用笔记本中被扭曲过的仪式后，使用者被隐秘存在侵蚀速度大幅度增加
4.使用笔记本中被扭曲过的仪式后，使用者灵性被笔记吞食】
【诅咒生效】
【当前清除点数：1灰烬点】
诅咒来得无声无息，让人无法防备。
裴西立即使用1灰烬点，将诅咒清除，光芒文字消散成雾气，消失在空气中。
他放下镊子，不再尝试阅读《豪威尔家族研究笔记》，而是转身离开客厅，进入了房间。
他视野现在如同监视器画面一样，十个缩小的画面排列在顶部。
他心神微动，编号为3的画面替换了实际的画面。
昏暗的过道里，橡树街38号的房门被打开了一道缝隙，一个枯瘦的，幽魂一样的女人，从门缝中挤出来，轻轻地沿着楼梯往下。
一只微小的透明蜘蛛沿着外墙爬行。
橡树街上，杂乱的杂货铺里，女人挂断电话，呆立在墙角静静等待。
……
夜幕降临后，桑迪混在人群中，涌入了橡树街。
橡树街38号在一排连续的低矮三层小楼中。
他在昏暗的灯光下，踩着楼梯往上走，但在走到第五阶的时候，他停下了脚步。
跟在桑迪身后的，急躁金发女人，发出愤怒的咒骂声，但是在看到他左手上的红色手套后，立刻闭上了嘴巴。
女人表情阴沉得绕过他继续往上，走向三楼。
流水一般冒出的汗水，打湿了桑迪的后背，危险的预感越来越强。
他立刻在楼梯上转身，跨越着想往下逃去。
桑迪曾受过特定的赐福，是血肉主宰教会专门培育的猎犬，对于隐秘气息的感应超过普通的教徒数倍。
但是脚还没有落到地上，他就觉得胸口传来一阵强烈的拉扯感。
低头向下看去，桑迪只隐约看到有数条锁链，从胸口不知什么时候破开的空洞中钻出，血肉被吞食的虚弱感，这时才从他的脑子里传出。
但已经太晚了，血肉喂养出的锁链，将他的手臂和头部一起牢牢捆住。
一阵腾空感传来，伴随着剧痛和虚弱，他被快速地向楼上拉去。
剧烈的眩晕中，桑迪将意识迅速升高，最后脱离了身躯。
但这里的隐秘通道中充满了如同蜂蜜一样粘稠的雾气，让他无法在通道中进行传讯，他只能将意识重新下降。
再次回到躯体的时候，桑迪已经被粘在一张巨大的蜘蛛网上，胸口的空洞正在蠕动着被血肉修复。
他身前摆着一张简易餐桌，上面摊开摆放着一本书，餐桌后面一张椅子，上面坐着一个二十岁左右的漂亮女人。
她金发碧眼，脸颊圆润，鼻尖两侧长着淡淡的雀斑，嘴唇很薄，贴身的黑色紧身服勾勒出丰满的身材。
“我道歉，”桑迪舔了舔自己因失血而格外干涩的嘴唇，“真的，我真的对不起，之前挡了你的路。”
他露出哀求的神色：“我是血手套的高级干事，不管你要多少赔偿，我和血手套都给得起，真的。只求你给我一个赔偿的机会。”
【迷失|失血的血肉主宰教会教徒/万灵辉光信徒】
裴西饶有兴趣地看着眼前这个备注，不由猜想，在这个有着真实神灵的世界，迷失是对不虔诚者的惩罚，还是于广阔的隐秘世界中，灵魂失去锚点的流放？
“不不不，这样不对，你搞错了位置，”他摇动手指，露出不赞同的表情，“是你来找我的麻烦，我为了保护自己，而不得不冒着被隐秘加剧侵蚀的风险，被迫反击。”
桑迪的大脑暂停了一瞬，但又快速运作了起来，胸口的可以吹进冷风的空洞，让他将头颅点得飞快：“是的，没错，这是我的错，我搞砸了，我伤害了你，我应该赔钱。”
裴西满意地点点头：“很好，看来我们达成了共识。鉴于我的损失，我需要你提供一些血肉主宰教会的信息，就和你为万灵光辉做的一样。”
“当然，如果你愿意的话，也可以再提供一些万灵光辉的信息。放心，我不会让你打白工，作为报酬，你可以在这本价值十万莱金的笔记中，选择一份简单的小型仪式，抄录下来。”
“什么？”
桑迪刚开始运转的大脑，再次发生了卡顿。
在他的疑惑中，巨大的蜘蛛网逐渐下降，他的脚落到了地面上，虽然腰部以下的部位仍旧被牢牢裹在蛛网上，但是他的双手可以自由动作。
裴西示意他看向眼前桌子上的笔记本：“或者，你可以先挑选仪式，然后再告诉我，你能够交换的信息。这其中，应该有几个你急需的灵魂稳固仪式。”
灵魂稳固仪式？
桑迪怀疑地看向那本简陋的手抄笔记本，不相信如此重要的仪式会被随意地记载在上面，仍人挑选。
隐秘世界广阔无边，将狭小的现实包裹在其中。
探寻隐秘的人，一旦心灵之锚动摇，或者被现实所排斥，就会逐渐迷失在隐秘之中，直至无法返回，或者被其中的奇异生灵同化吞食。
桑迪知道这只是一份裹着蜜糖的有毒饵料，但对于正在被隐秘世界淹没的恐慌，所日夜所折磨的他来说，实在是太过巨大的诱惑。
特殊的身份让他无法求助于无论哪一个教会，毕竟迷失通常被归纳为信仰动摇的象征。
他略微迟疑了一下，就在引诱之下看向了笔记本。
一本两百页的笔记本中，记载了近四十个繁简不同的仪式，涵盖了从祈福到清除的五种种类。
这对于任何一位隐秘接触者来说，都是无价之宝。
仪式，基本只有通过神灵或者神圣存在的赐福，才能获得。
一个普通的隐秘接触者，接触仪式的渠道，只有献上虔诚，向教会申请，和耗尽财富，购买两个控制者企业的仪式使用机会，这两种。
桑迪很快就沉溺在繁复的仪式记录之中，他几乎已经忘却自己的最初目的，而想要贪婪地将所看到的仪式全部记入自己的脑中，不令他们有所遗漏。
直到一道辉光自他的脑海中绽放，宏大的由无数种族与人类一起叠加而成的万灵之声，将他从狂热中拔出，他才恢复了应有的理智。
桑迪的眼睛充血鼓爆，他如牛一样喘起粗气，迅速后退，使自己尽量远离，已经被翻页到抄录了灵魂稳固仪式的笔记本，直到重新贴在蛛网之上。
而后，他虔诚地将十指交叉，紧握成拳，放在心脏的位置：“万灵自有辉光，辉光护佑万灵，万祖的圣灵啊，请原谅我这个动摇的蠢人。”
【万灵辉光的护佑】
【诅咒消退|迷失|失血的血肉主宰教会教徒/万灵辉光虔诚信徒】
裴西看向在没有任何实际接触下，忽然在这个男人身上凝结出的光芒文字。
刚才发生了一场自发的神圣响应？
曾经被掩藏的疑问，再次浮现，裴西望向正在祈祷的粗壮男人，这个世界的神灵到底是什么？
遍布整个世界，甚至一度主导整个世界的万灵辉光教会，他们所信仰的神，并不是一个具体的神灵，或者一个具体的图腾。
而是世界历史上所有曾经真实存在过的伟大人物的智慧。
是扎根于残酷现实之中的所有智慧生灵的坚毅。
是为今日之繁荣有所付出的灵魂的高尚。
是以上所有，所集合的灵性光辉。
他们并没有广泛传播的教义，未曾为万灵辉光赋予任何人性的拟态，也不曾传诵过辉光本身的威能，以致这个世界大多数的普通人并没有宗教的意识。
为什么这样一个概念的集合体，会自发地保护并不虔诚的信徒？
桑迪完成了自己的祷告，然后再次回到现实。
他睁开眼，正看到裴西提着一袋小面包，从房间里出来。
梅森兄弟牌的梅子馅面包，对桑迪来说并不合胃口，那有点太酸了。
“我的肚子有点饿了，”裴西回到椅子上坐好，夸张得叹了一大口气，“这真糟糕，你刚刚翻看了我价值十万莱金的仪式笔记，现在又耽误了我吃晚饭，再次成功增加了债务。”
桑迪咽了口唾沫，嘴巴咧成一个谄媚的弧度：“您可以随便吃，或者去更高档点的地方，哪里都好，我会为您安排好一些，绝对不会有人打扰您，我发誓。”
裴西竖起食指摇了摇：“不不不，这个提议实在是不符合我的身份。”
他撕开包装袋，拿起一个圆滚滚的小面包，放在闭上的右眼前，整个人左摇右晃，假装自己是一个海盗：“我有一个更好的主意。”
“这个面包实在是太酸了，我通常会蘸一点果酱来作为调剂。可是，因为你的原因，我今天没有时间去买果酱了。”
“幸运的是，你的脑袋里有味道不错的替代品。”
“所以，你可以选择，是用一些有趣的消息来给我的面包做调味，还是用自己的脑浆来充当我的果酱。”
在裴西摇摆着说话的时候，桑迪再次被黏在了蛛网上。
几根锋利的蛛丝勒在他的额头上，切开了皮肉，正缓缓陷进头骨，准备将他的头盖骨掀开，露出新鲜的脑浆，供人品尝。
他知道，因为血肉主宰的赐福，这样的伤势还无法令他死去，因此，他会清晰地感受着自己的脑浆被人搅动，捞出，直到变成白痴。
他必须吐出一些对方用得着的东西，才能干脆得死去，或者获得在日后的时间里，被一点点榨干的机会。
但是所有属于教会的信息，都受到隐秘祝福的保护。
他的迷失已经开始侵害到日常，落入无边隐秘，可不会比死亡好上多少。
刚才的神圣响应，让桑迪恢复了不少的力量。
眨眼之间，他和蛛网接触的部分，融化成血肉构成的泥浆，他借助这一点液体的润滑，从蛛网上快速滑落。
锋利的蛛丝瞬间切下了他的一部分头骨。
在疼痛还未传递到达的时间内，训练有素的桑迪，将手伸入自己的腹部，取出了一把手枪，对准了前面露出吃惊表情的女人。
他迅速得掰动扳机，想要为自己争取一线生机。
“啪”
桑迪握着枪的手臂掉落在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