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池虽看着年纪轻轻,但手法却娴熟地出奇。
木偶丝线,奇妙的连接在他双手十指上。
又随着他双手摆动,台上木偶立时便跟着动了起来。
或是挥舞刀剑,或是打情骂俏,惟妙惟肖,十分逼真。
“呔,妖怪哪里走…”
幕布后面,还有几个年轻小子,在为木偶配音。
让这场木偶戏,更加生动有趣。
哗啦啦!
而看到兴起处,戏台子旁边的一个竹筐里,还被丢了不少铜钱。
甚至偶尔能见到些许,零星的碎银子。
这是看客的打赏。
李池所在的这家戏班子,一向风评不错,尤其是这木偶戏。
每次开演,总会被围绕得水泄不通。
“诸位乡亲,天色已晚,咱们明日继续…”
最终,随着锣声响起,木偶戏也到了尾声,渐渐落幕。
两个木偶开始鞠躬行礼,还做了一个古怪的动作。
古灵精怪,就像真人一般。
而台子下面,也有伙计走出,将桌椅板凳挪走,开始打扫满地的花生壳和果皮。
“今晚不错,光是那几个外商,就打赏了三四两银子…”
这时,班主抱着沉甸甸的竹筐,走到戏台子后面,笑着说道。
哐当。
大半筐的铜钱,被他砸到木桌上,发出闷响,顿时就引来了不少伙计。
“来,分银子。”
班主见人都到齐了,也不啰嗦,把竹筐一翻,里面的东西就全都倒了出来。
他深谙用人之道,明白要想戏班子的人都积极做事,这银子,自然不能少。
但他目光忽一转,就落到了李池身上。
“这可都多亏了池哥儿,他的木偶耍得真不错,连我看久了,都有一种在看真人表演的感觉…今晚,加钱。”
班主啧啧称赞道,很是看好李池,要给他额外的赏钱。
“神气什么,连自己未婚妻都成了别人老婆…”
班子里的伙计,见李池如此受宠,也有不满的嘀咕道。
“要是我,止不住就来个先上船,后买票,把饭煮熟再说。”
“嘘,小声点,上次老刘头说起这事,就被庞山揍了一顿…”
旁边,立时有人打断了他,心有余悸。
“嘿,庞山那莽夫,得了一个娇滴滴的小娘子,每晚不知有多操劳呢,还有力气揍人吗?”
有人不怕,还故意朝李池这边看了一眼。
但后者不为所动,像是没有听到一般,只专心的擦拭着自己的两具木偶。
“来,排好队…”
而在那几人嘀咕间,班主已经开始分拨银钱了。
竹筐里倒出了不少东西,有打赏来的铜板,碎银子,蔬果鸡蛋。
以及…
一只断脚。
“啊,这是什么鬼东西…”
一个年轻学徒离得最近,他猛然见到这东西,顿时便尖叫起来。
在打赏的银钱里,怎会出现断脚?
班主脸色也登时难看起来。
那脚齐腕而断,外面皮肉已经开始糜烂,还能见到许多脓疱和蛆虫。
就像是被埋在地底,刚挖出来一般。
“这东西是谁‘打赏’的,有人看到了吗?”
班主恨声问道。
“不知道…”
“没见过…”
附近几个伙计连连摇头,看戏的人多,显然没有谁去刻意关注这些东西。
“扔了吧,看着就晦气…”
“是不是有人在恶作剧?”
“兴许是野狗叼进去的。”
“不对,你们看,它还在动…”
忽然,又有人叫道。
果然,就见那只断脚突然爬了起来,然后‘窸窸窣窣’的顺着街道。
竟钻进了黑暗深处,消失不见。
“大家先休息几天,我去庞山家一趟,听说他们家请来了一位仙师。”
班主脸色一沉,他走南闯北多年,见过不少邪门东西,言语间带着几分沉稳。
同时,心头也是恼怒,猜测这定然是谁见他的班子赚到银子,眼红了,才使出这些龌龊手段。
而其他伙计闻言,也如大赦,连忙收拾东西,就往自己家里赶去。
……
李池看着断脚离去的地方,一路还都流下淡黄色的脓水,心头发寒。
他收拾好东西后,便也连忙跟着众人离去。
他的房子在村尾,是父母留给他的。
推开房门,屋内陈设简单,除了一张木桌外,几乎家徒四壁。
等他点燃蜡烛时,火苗摇曳,依稀还能见到墙角的书架上,摆着几本册子。
那里,还挂着一副女子小画。
女子眼眸流转,巧笑倩兮,正是苗家小娘子。
李池看着她的画像,咬着嘴唇,怔怔出神。
原本,表妹是许配给他的。
但后来家里遭了难,再无多余银钱做聘礼,才被庞山讨了去,导致两人相隔。
“罢了,此情可待成追忆…”
李池出神一阵后,就开始收拾东西,准备离开这里。
昔日心上人作他人妇,不难受定然是假。
但一次次下来,他的内心早已麻木。
其实,从表妹嫁人后,李池就打定好了主意,要离开村子,最近也是一直在凑银子。
“可惜了,今日本想请表妹看最后一场表演,现在看来也不必了。”
李池在收拾小画时,心头重重一叹。
轰隆隆!
而这时,正在收拾东西的李池。
忽见窗外一道霹雳闪过,让房间骤然亮了一瞬。
接着,滚滚雷声也在几息后到达,在他头顶震耳欲聋。
“下雨了…看来今日是走不成了。”
李池苦笑,他推开窗子,向外望去,除了隆隆雷鸣,还有一股淡淡的土腥气扑鼻。
雨水,也在这时落了下来。
雨滴断断续续,在屋顶滴答作响,也让李池莫名的一直心烦。
“罢了,就在多呆两日吧。”
李池无奈,收回目光。
他的东西其实不多,就几件换洗的衣裳和两个木偶,所以摆弄起来也简单。
咚咚咚。
但此刻,窗外又是一记闪电,让他动作一滞。
紧随其后的,还有一阵敲门声响起。
“是谁?”
李池开口问道。
可,门外只有雨声稀疏,雷鸣轰隆,却无人应答。
“有点不对…”
李池察觉到了异常,父母离世后,表妹又作人妇,他性子就怪癖起来。
所以自己在村子里一向独来独往,没几个熟人。
除了舅父和表妹,两个至亲…
但舅父和自己一向不亲近,否则也不会不顾自己的苦苦哀求,将表妹嫁给他人。
而表妹又已经结婚…
不知何故,李池忽想到了今日的断脚,他后背猛的一阵发凉。
咚咚咚。
可就在这时,敲门声,又再次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