顶着正午的阳光，张拓一身运动装出了家门，向八公里外的支队跑去。从上次被现场教育之后，他奋发图强开始了苦练，拳击、擒拿、打靶、力量、体能。。。由于练得实在太刻苦，昨晚脱了力，早上没起来。刘觉民让他干脆睡一上午，下午再来支队上班。
跑过万宁广场，正是午饭时间，附近的打工一族和学生党纷纷来到这个餐饮店面众多的商业区用餐，张拓摘下颈中的毛巾，一边擦汗一边在人堆里腾挪，隐隐听到擦身而过的人流中有抱怨声。
“谁在路边放了这么多大纸箱子？多碍事。”
“城管这会儿怎么装看不见了？”
“还装了这么多假人，胳膊腿都露在外面，乍一看以为是人呢。”
“你什么眼神？真人假人看不出来？”
“怨我吗？那个假人做得跟真人似的！”
张拓站住了，伸直脖子往人群议论的那个地方看看，加快脚步跑过去。
五个硕大的纸箱立在万宁广场底商前的便道上，挡住了很宽的一块路面，来往行人都要绕几米才能通过。张拓跑到近前，认真观察这些一人高的大纸箱，纸箱上方，露出许多塑料模特的四肢，张拓眯着眼一个个细看。
他发现刚才别人说的“跟真人似的”那条腿了。
这条腿上清晰可见暗紫红色斑块，脚上的粉色趾甲油斑驳脱落，透过污垢，能隐约看到青色的血管。张拓神色凝重起来，掏出证件劝离了周围的人，把毛巾垫在手上抓住纸箱上沿，用力把它拉歪成45度，探头去看。
一双毫无生气的眼睛静静和他对视。
人的眼睛。
警灯闪烁，警戒线拉起，万宁广场一个月内第二次迎来了大批警察。黄幼云在向田雨丰报告初步勘察情况。
“田队，纸箱是万宁广场底商‘千衣千寻’时装店用来放置报废和淘汰的塑料模特，这五个箱子本该在上午十点由废品回收公司的车辆拉走，但是由于车子坏在半路，所以没能及时赶到。店主自述昨晚和店员装箱的时候，箱子里还都是真正的塑料模特，这具尸体是什么时候放进来的，她们也不知道。”
语气很平静，谁也不会想到，这个沉稳的女警，正是万宁广场上一次如临大敌时的主角。
金秋走到跟前：“田队，经过调取视频监控，昨晚店员装箱的时候，确实都是塑料模特；凌晨三时，我们发现了这个。”
他把手中的iPad递到田雨丰面前。
视频中，两个黑衣人带着黑色大口罩，抬着一个编织袋，用专用工具打开服装店大门，进去后，从编织袋里抬出一具赤裸的女尸，和箱子里一个塑料模特互换，把模特装进编织袋，锁好门，上了一辆破旧不堪的银灰色面包车离开。视频监控一路追查那辆面包车，直到一片荒凉海滩，脱离了所有摄像头的范围，人、车，都再也没有回到镜头里。
“田队，刚才海港分局回复，他们在九里滩海岸发现了被遗弃的面包车，和装有塑料模特的编织袋，经过勘察，除编织袋内有疑似死者的衣物之外，没有发现有价值的线索。这辆车来自南岗区一个废旧汽车回收站，监控显示两个黑衣人在凌晨一点潜入回收站，开走了这辆车。这两人是乘坐一辆黑色帕萨特来到回收站的，他们下车后，帕萨特就开走了。”
“那辆帕萨特开到哪里去了？”
“竞技宾馆。”
“车主是谁？”
“竞技宾馆采购部经理王世安，他的车在宾馆停车场放了三天了。”
“他人呢？”
“王经理去浦江市参加一个宾馆用品展销会，后天才回来。”
“开车的是他吗？”
“不是。”
金秋又点开一个视频，竞技宾馆停车场，一个穿深色运动衣的人，带着口罩墨镜，在帕萨特旁边鼓捣几下，钻进车里发动，开出了宾馆大院。大约一小时后，帕萨特开回宾馆停车场，那个人下车，步履匆匆从宾馆侧门离开，七拐八拐，走进宾馆两公里距离的一个老旧居民小区，再也没有出现。
这个小区监控视频已经坏了半个月了。
田雨丰沉吟：“该带的带上，回去再说！”
刑侦支队会议室，上首并排而坐的周绪和苏桂全低声交谈，田雨丰轻声问道：“周局？苏局？”
“哦，你们说说吧。”
“死者是滨海商业大学的大一学生莫海英，粤西省西江市人，去年刚考到滨海来，在本市没有复杂的社会关系。根据她的老师和同学反应，她从周日晚上，就没有回过宿舍，手机也打不通，周三晚上她失联超过48小时后，她的辅导员已经在学校的管区派出所报案了。我们排查商业大学的监控，莫海英在本周日下午五点二十分从学校北门出校，坐上了一辆黑色帕萨特轿车离开，方向是环城路北环，最终到达的是竞技宾馆，车里接她的人身份也不详。至于那辆车，是竞技宾馆采购部经理王世安的私人汽车，现已确认王经理最近几天都在浦江出差，他的车辆是被犯罪分子盗用了。莫海英有一台个人笔记本电脑，我们已经取回，正在检查有什么线索。死者被发现的时候，全身赤裸，也没有发现任何可能属于死者的物品。”
投影仪出现了死者的照片，一个红扑扑圆圆脸、很淳朴的女孩，刘海齐肩，穿着白底黑点的仿麻棉布连衣裙，黑色圆头淑女鞋。
这是她离开学校，也可能是离开这个世界时，最后的装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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