审讯室门开了，徐沐颜站在门口。
“师傅，吃饭时间到了，你还要再问吗？”
“不问了，吃饭去，也给他打一份来吧。”
“你还记得跟我有个约定吗？”萧庭深突然发问。
徐沐颜正闪出门外的半个身子停住了。
她当然记得，只是那时候，身在虎穴的是她，而此刻，身陷囹圄的是萧庭深。
“如果你还有心情跳舞的话，愿意奉陪。”
徐沐颜沉静的看着萧庭深。
“我当然有。”
被铐在审讯椅上的萧庭深，笑意殷殷。
徐沐颜不可置信的把目光投向刘觉民。
“总得排练一下吧。”
刘觉民扔下的这句话让两位舞者齐齐一愣。
“刘觉民，你要在看守所里开舞会吗？”周绪眼睛瞪得像灯泡。
“他看徐沐颜的眼神，不太一样，我在第一次去缅北的时候就发现了。”
“他看上你徒弟了呗？要不你这个师傅做主，给他们举办个刑场上的婚礼？”周绪气得口不择言。
刘觉民轻言抚慰：“别担心，安全措施很足，不会出什么岔子的，而且，我预感会有意外收获。”
“收获收获，我看你离收获个处分不远了！我问你，万一他跳着跳着突然挟持徐沐颜，你怎么收场？”
“不会，”刘觉民斩钉截铁，“赤手空拳一对一，他赢不了徐沐颜！”
青阳分局看守所这两天的气氛非常怪异，警员们什么都见过了，唯独没见过在押犯人每天刻苦练舞准备演出的。
跟他跳双人舞的，还是本局女警员。
当有人无意中提到这个犯人是日籍华裔，大家居然有点恍然大悟的味道——这种题材，除了某种类型的日本电影，还真看不到。
排练时，周围人的议论纷纷，徐沐颜和萧庭深都完全感知不到，即使听到只言片语，也只当清风过耳，全不在意。
因为他俩真的很专业。
无论是做贼的时候、抓贼的时候，还是此刻练舞的时候。
虽然他们很投入，奈何身边总有个煞风景的——看守所礼堂临时辟出的排练场里，李檀溪满脸黑线，腋下插着她的格洛克，双手叉腰，冷眼旁观。
眼睛始终寒电般盯着萧庭深。
徐沐颜毫不怀疑，只要萧庭深有一个动作触发了她的敏感神经，这小姑奶奶二话不说就能拔枪清空弹夹。
劝了几次如对牛弹琴之后，徐沐颜也就放弃了，由她去吧。
又到了休息时间，徐沐颜递过去一瓶水，语气淡漠：“放心喝，里面没有强效镇静剂。”
萧庭深哑然：“已经钓上来的鱼，没必要加个钩子了吧。”
“你的舞确实专业，什么时候学的？”
“刚刚收留我那年，老师看出我喜欢跳舞，特意找松山芭蕾舞团的专业教练教我，上一对一课程。十几年了，我一直没停止练功，有空就练。你也很专业，什么时候学的？”
“八岁时我爸送我去少年宫舞蹈班，后来又请艺校老师继续教我，我14岁时还参加过桃李杯。直到后来上了警校，我也是学校舞蹈团的领舞。”
“看来咱俩小时候都很忙，”萧庭深笑着喝了口水，“学了那么多东西。那天在缅北，我一眼就看出你的格斗技术不是朝夕之功。”
“没办法，我爸爸总是不在家，他说女孩光练舞蹈保护不了自己，就找人教我格斗，我的教练带了我十年，他是滨海市目前唯一的柔术黑带。可能是因为常年跳舞的底子，我进步很快。”
萧庭深笑而不语。
“还真是挺像的。”
“咱俩吗？都是没童年的小孩？”
“不是，我是说，我老师跟你爸爸，挺像的。”
徐沐颜思索片刻，点点头。
“这样的父辈不多见。”
几米外的李檀溪咳嗽了一声，徐沐颜无奈起身。
“接着来吧，监工催了。”
李檀溪的监工工作很快告一段落，因为这天就是正式表演的日子了。说是表演，压根没有观众，大厅里都是看守所的警员，靠墙的一张椅子上，周绪正襟危坐，身边是抱臂靠墙站得吊儿郎当的刘觉民。没有人提醒他注意仪态，大家早就习惯了。
他是刘觉民。
就算市局宋局长在场，他也会是这副样子。
音乐响起，徐沐颜和萧庭深踩着节奏走向对方，双人舞从一个高难度的面对面静态托举开始，情绪舒缓哀伤，舞姿缠绵悱恻。舞至中端，两人渐入佳境，专业素质尽显，单脚360旋转、大鹿跳、肩上托举、反一字马等动作眼花缭乱的出现。
围观警员有人鼓掌，周绪不满的扫了他们一眼，几人知趣的放下了手。
舞蹈尾声，两人背向而向，忽而停步，各自回头凝望。
“啪—啪—啪。。。”
大厅里响起一个极其突兀的掌声，周绪回头怒向面无表情拍手的刘觉民。
刘觉民浑若无事。
看清萧庭深眼神的瞬间，徐沐颜心中一动。
几名警员走上前脱下萧庭深的舞衣，换回号服，正给他戴手铐时，萧庭深再次回头，向还站在原地的徐沐颜说了一句话。
“你长得很像一个人。”
徐沐颜心头大动，不由自主向萧庭深的方向追去几步，萧庭深露出一个温暖亲切的笑容，转身跟随警员走回囚室。
徐沐颜久久凝望他远去的背影，没察觉刘觉民已走到身后。
“明天开始，你来跟他聊聊，不要问案子的事，聊聊小时候，聊聊家里人。”
“师傅，我、我有点害怕。”
“我知道你在怕什么，颜颜，不要怕，你是警察。”
徐沐颜视线恍惚了，刘觉民的话把她带回了十几年前，她还是个小学生的时候。
那天深夜，小徐沐颜发高烧，刘觉民开警车一路狂奔把她送到儿童医院急诊室，皱着眉摸她滚烫的额头，沉吟不语。
“刘叔叔，我爸爸呢？”小徐沐颜虚弱的问。
“你爸爸去外地办案了，没关系，刘叔叔在。”
“刘叔叔，我怕。”
“生病很正常，打了针吃了药就会好的，颜颜，不要怕，你是警察的女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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